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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月朗风清，曦月高悬。
岑府，青云轩。
云籁领着苏白语如约而至。
岑星漆、岑海昭和岑弃悲在这里等候。
子时，就要到了。
苏白语有些怕。岑海昭和岑星漆一直盯着她看，似乎在等着什么，等自已的身上发生些什么。
云籁清楚苏白语的局促，站在她身前，半遮着她。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平静又威严的声音传来，此逢扶着简寄施施然走来。
岑海昭面露不悦：“夜里凉，还是回去的好。”
简寄并不理会他，目光落在岑弃悲身上：“我都来了，自然是要看完再走。”
她的眸中如有一潭死水，任何人与事陷进去都会消失无踪。
岑弃悲和岑星漆上前扶着她到屋内，正对着大门，门外的场景一览无余。烛光幽微，映在她空洞的眸子里，像是睥睨堂下罪首的法官，威压强势地笼罩这里，如黑云压城，又像是单纯看戏的局外人，以门为界，活在另一方天地，清冷疏离。
此逢为她倒了杯茶。
她微微点头示意，面无表情。
子时，到了。
力量涌入苏白语的身体，充盈她，重塑她。
她下意识退了几步，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她陌生又不安。
想出声提醒云籁，却发现自已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世界一下变得黑白，嗅觉灵敏，身轻如燕，血肉的味道飘来，渴望在心里升腾。
饿……
渴……
想吃……
理智被以极快的速度被吞噬，口水分泌个不停，喉头如有火烧。
肌肉收紧，心跳加速。
众人面色一沉，云籁察觉不对，下意识转身，抬手格挡。
她的胳膊上被苏白语抓出一道血印。
苏白语的眼中多了一种颜色——红色。
那是血的颜色。
腥味瘙痒她的鼻腔，饥渴越发难耐，她下意识吞咽口水，眼睛死死盯着云籁流着血的伤口。
在云籁的眼中，苏白语双目猩红，状若野兽。
她迅速后撤，苏白语也猛地朝她扑过去，扑了个空，但她落地的时候，四肢着地，给木板留下重重的伤痕。
云籁看她龇牙，看猎物般死盯着自已的胳膊，明白了什么。
岑海昭拦住岑弃悲：“星漆，你去。”
岑星漆本来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得了命令，很不开心，但还是拔出剑，走了过去。
野兽？此刻的羌笛与野兽无异。还存有理智吗？
她一边躲开苏白语的攻击，一边开口：“羌笛！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可惜的是，就算心中有答案，苏白语也无法宣之于口。
野兽是不会说话的。
云籁换了个方法：“袖箭，射出来！”
苏白语清楚地听到她说出的每一个字，但是不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苏白语只是死死盯着她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朝她扑过去。
云籁站定，撸起袖子，伸出胳膊，任由苏白语将自已扑倒在地，狠狠地咬着她的胳膊，吮吸血液。
“你疯了？”岑星漆讶然道。
云籁伸出另一只手，按住苏白语的人迎脉，可是她的血液汹涌，势如奔马，难以阻拦，体温很高，纤细的身体似乎有着无穷气力。
云籁抚上她的侧脸，猛地用力，瞬间便将她推至身下。两人的位置对调，苏白语摔在地上，下意识发出哀嚎，松开了云籁的胳膊。云籁护住她的后脑，又将手掌抽出，站直身子。
她的伤口很深，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再晚一会儿，恐怕就要见骨头了。
岑星漆眼中不见半分同情与畏惧，幸灾乐祸道：“真难看。”
云籁只是拉开与苏白语的距离，在她重新起来前，摆好姿势应对。
“岑公子还是站远些好，免得受了伤又不乐意，我可不希望她被你记恨上。”
云籁瞥了岑弃悲一眼，他满脸焦急，眉头紧锁，紧紧盯着苏白语。
“当然，我不是指岑小公子。”
岑星漆语塞地瞪了她一眼，身体很诚实地和苏白语拉开距离。
吃了亏后，苏白语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轻举妄动。
她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血液，甘甜可口，刺激着她的味蕾，牵引出她的欲望。
为了更多的血肉，她必须想办法。
她警惕又隐忍地待在原地，视线不停跳跃，寻找着有用的东西。
由黑白红三色组成的世界里，岑星漆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剑被她锁定。
她后撤一步，腾空而起，岑星漆举剑格挡，可她的目标是他身后的柱子，一只手紧紧抓着柱子，另一只手伸向岑星漆的头顶。他偏头，苏白语不偏不倚地按住他的肩膀，岑星漆立即挥剑，此时苏白语双脚蹬着柱子，猛一发力，以岑星漆的肩膀为支点，翻到他的面前，柱子随即倒下，砸向岑星漆。苏白语躲过攻击，同时，趁他避开柱子时有片刻分心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岑星漆一掌击去，苏白语硬生生抗下，手猛地用力，以绝对的力量夺下他的剑。
她毫不恋战，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云籁跟前。
云籁早就看出她的目的，做足了准备。
岑星漆不爽地冷眼旁观，察觉到岑海昭的视线才不情不愿地过去。
剑刃擦着云籁的发丝而过，云籁一手扼住苏白语的手腕，一手按住她的肩膀。
对着她的肩膀猛地一拍，手不自觉地往回缩，剑被松开。
她用蛮力抓着云籁的胳膊，张开嘴，却咬了个空。
她被岑星漆揪着衣领往后拉，身体后仰，没能够到已经握在手中的美餐。
可她并不放手，甚至抓得更紧了。她把云籁当武器往后甩。
“让开！”
随着云籁大喝一声，岑星漆立刻松手，站得远远的，完全看起了热闹。
自已没了武器，人家不让帮忙，在一边看着也是没办法的事。
假无奈真倦怠，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挑衅似的笑。
云籁双脚夹着剑柄，顺着苏白语的力将剑抛出。
分毫不差。
岑海昭稳稳接住剑，递给岑弃悲：“她叫什么名字？”
“苏凭惦。”
他点点头，轻轻推着岑弃悲往院中去。
岑弃悲会意，忙大呼一声：“苏凭惦！”
苏白语一下子停止动作，松开手，站直，双眸依然带着可怖的猩红，定定地看着岑弃悲，没有一丝生气，像一具空壳。
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停下，拿剑在胳膊上随意一抹，血流了出来。
苏白语无光的双目一下子明亮起来。
下意识吞咽口水，视线追随。
一直一言未发的简寄将茶水饮下，接着给此逢递了个眼色，她立刻拿着杯子快步上前：“小公子，请用。”
岑弃悲轻轻点头，苏白语死死盯着他的血，看着它从伤口中出来，一滴滴掉在杯子里。
青云轩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看着岑弃悲将杯子递给苏白语。
他的声音有些抖：“你若是想，可以喝了它。”
有什么东西滴到地上的声音响起，那是云籁的胳膊。
伤口一直在流血，此时已经浸透了衣袖。
岑星漆的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伤口。
云籁下意识抬起手，撕下衣料包住。
她没理会岑星漆，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白语。
苏白语抬眼确认，连着岑弃悲握着杯子的手一起往自已口边拽，一饮而尽。
岑弃悲紧张地看着她，她也愣愣地回看着他。
苏白语茫然地环顾四周，眼中的色彩再度恢复，不仅如此，对血肉的渴望与敏感也消失无踪。
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被理解。
她局促不安地松开手，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件事，她跑到了云籁身旁：“鸿雁姐姐，我……”看着云籁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又怕又内疚，抬起手，又不敢去碰。
云籁只是笑笑：“我没事。你的意识和理智被吞噬，比我这皮外伤要痛苦许多吧。”
岑星漆嗤笑一声：“那你这身躯还真是千锤百炼，这都无所谓。”
苏白语：“岑公子，我方才多有冒犯，对不起。”
“我虽没云……鸿雁那么有本事，但也绝非是纸糊的，无碍。”
是因为如果云籁不来，这些事要由他亲自确认，如今几乎毫发无损，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还有，岑弃悲，你的……”
岑弃悲摇头，宽慰道：“苏凭惦，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何必在意这点。”
腥味充斥着苏白语的口腔，刚才的打斗留下的血迹粘腻恶心，沾在她如纸的白衣和手上。
“我……变成了野兽……？”
“没错。你被人下了兽蛊，每月望日，都会在无意识间变成嗜血的怪物，并且找到弃悲，也只有他能安抚你，命令你。”岑海昭俨然一副长者姿态，为她做了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