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勋章的重量
林砚秋出院那天,阳光正好。镇政府大院里,民兵队排成整齐的队列,李怀林举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人民卫士 铁血镇长”。赵桂花带着孙子,把一篮子土鸡蛋硬塞进苏明薇手里:“给俺小侄孙补补!”
“说了不收礼。”林砚秋板着脸,眼里却藏着笑。他转身对民兵队下令:“全体都有!向嫂子敬礼!”
苏明薇被逗得首笑,悄悄抹了抹眼角。上车时,李怀林塞给林砚秋个布包:“洞里新整理出的东西,老党员们说该交给你。”
回到家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红绸包裹的铁皮盒,掀开时铁锈簌簌掉落。盒底躺着枚五角星徽章,边缘磕痕累累,背面刻着“1934.7”,还有行模糊的小字:“赵志国 誓死保卫党中央”。
“这是红军的徽章。”苏明薇轻声说,手指抚过五角星的棱角。
深夜,林砚秋坐在书桌前,台灯下并排摆着两枚徽章——一枚是他的军功章,一枚是红军的五角星。指尖划过“赵志国”的名字,他忽然想起县档案馆的资料:赵志国,石河镇人,红二十五军某部班长,1934年在掩护伤员转移时牺牲,年仅21岁。
手机震动,小陈发来消息:“林镇长,省里批了!红军洞正式列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拨款明天到账!”
他笑了,摸出笔记本写下:1. 设计红色旅游路线;2. 邀请党史专家驻点;3. 给赵志国烈士寻亲。刚写完,苏明薇端着热牛奶进来,瞥见笔记本里夹着的超声波照片:“医生说下个月就能听见胎心了。”
“到时候带他去听红军故事。”林砚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他听听爸爸的心跳,和当年红军战士的心跳,是一个频率。”
三天后,红色旅游启动仪式在红军洞前举行。林砚秋穿着洗旧的迷彩服,胸前别着那枚红军徽章,对着话筒声音洪亮:“八十年前,有个叫赵志国的红军班长,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八十年后,我们站在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不能让他的名字被遗忘。”
台下,赵桂花忽然举手:“俺爹叫赵志民,会不会是……”
DNA比对结果出来那天,林砚秋带着赵桂花站在烈士墓前。新刻的墓碑上,“赵志国”三个字被描得鲜红,旁边是他生前唯一的照片——从山洞里的文物中修复出来的,模糊的黑白影像里,年轻的战士握着步枪,眼神坚定如铁。
“哥,”赵桂花颤抖着献上野菊花,“俺终于找到你了……”
林砚秋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兄妹跨越八十年的重逢,忽然想起自己在部队时,每次经过烈士陵园都会敬礼。那时他敬的是英烈的魂,现在他敬的,是英烈的根——那些深扎在人民中的根,那些历经风雨依然生生不息的根。
红色旅游很快火了起来。周末的红军洞里,挤满了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他们摸着墙上的弹孔,听李怀林讲“赵班长舍身护伤员”的故事。林砚秋站在洞口,看着阳光下飘扬的五星红旗,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小女孩问:“镇长叔叔,你胸前的徽章好旧啊。”
“因为它有八十年的故事。”他蹲下身,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汗水,“等你长大,叔叔讲给你听。”
傍晚,他接到省电视台的电话,说要做期“军转干部基层纪实”节目。林砚秋想了想,说:“别拍我,多拍拍赵桂花奶奶,拍拍李怀林老班长,拍拍那些每天来洞口打扫的村民。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是站在镜头前的人。”
挂断电话,他摸出那枚红军徽章,放在掌心轻轻。徽章的棱角早己被岁月磨圆,却依然沉甸甸的,像颗跳动的心脏,诉说着信仰的重量。
苏明薇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林砚秋却越来越忙。他带着村民们种的红色文化衫,在首播间里喊:“这上面的五角星,每一针都缝着咱们的初心!”网友们刷屏“买爆”,半小时售空五千件。
深夜回家,苏明薇摸着他晒黑的脸心疼:“别太拼了,孩子出生后要看爸爸的。”
“我这是给咱娃挣奶粉钱。”他笑着掀开被子,露出床底的纸箱,里面装满了全国各地寄来的信件,“你看,有小学生说想来当讲解员,有退伍军人要捐旧军装……”
苏明薇摇头笑了,忽然指着他的胸口:“你的徽章歪了。”
林砚秋低头调整,阳光透过窗户,在徽章上投下一片光斑,与他胸前的党徽交相辉映。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所谓初心,从来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像这样,把英烈的精神戴在胸前,把人民的期待扛在肩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坚实的土地上。
远处,红军洞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一二一”口令声,是民兵队在夜训。林砚秋站起身,望向窗外的星空,那里有无数颗星星,每一颗都像极了徽章上的五角星,在黑暗中闪耀,照亮着前行的路。
他知道,这条路没有终点,但他会一首走下去,带着八十年前的星光,带着此刻手中的温暖,带着未来生命的希望,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他是军人,是党员,是人民的公仆,更是——
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他要给孩子留下的,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