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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刺破晨雾时，林晚正跪在碎玻璃堆旁剧烈呕吐。胃里翻涌的不仅是隔夜的便利店饭团，还有从旧校区带出的腐臭——那是永动机齿轮间刮下的黑色黏液，此刻正顺着袖口往下爬，像有生命的细蛇。
"拿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福尔马林特有的刺鼻气息。陆星哲蹲下身，机械义肢的膝关节发出"咔嗒"轻响，递来一个贴满警示标签的玻璃瓶，"三楼实验室的防腐液改良版，喷在皮肤上。"
林晚抬头，看见他左脸沾着墙皮碎屑，风衣下露出的白衬衫浸透了暗褐色液体，那不是血迹，是浸泡过无数标本的防腐液。她接过瓶子时，注意到他机械义肢的指节处卡着半片齿轮，正是旧校区永动机的零件。
"谢谢。"她哑着嗓子开口，消毒水喷在手臂上发出"滋滋"声，黑色黏液瞬间蜷缩成灰粉，"你呢？你的衣服..."
"不用管我。"陆星哲打断她，低头检查机械义肢的关节，"仿生皮肤而己，回去换一副就行。"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而非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秦烈一瘸一拐地走来，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破洞，露出渗血的擦伤。他手里攥着个湿透的皮夹，递到林晚面前："从废墟里捞的，池底的福尔马林都渗进去了。"
学生证的塑料封皮己经脆化，揭开时发出"噼啪"声。照片上的少女穿着现行校服，齐耳短发下是温驯的笑容，但姓名栏的"苏白"二字下方，盖着一枚暗红色印章：实验体016 己激活。签发日期赫然是1937年9月17日，比苏白的实际年龄大了八十七岁。
"这不可能..."秦烈声音发颤，"她上周还借过我笔记..."
"她是1937年的实验体。"陆星哲伸手抚过学生证上的编号，机械指尖与塑料摩擦出静电，"和我们一样，被冷冻在福尔马林池底，每十年苏醒一次，寻找新的守夜人。"
林晚想起镜中世界苏白泛着金光的瞳孔，想起她手中那本会自动翻译的拉丁文书籍，后颈突然泛起鸡皮疙瘩。原来那些超越年龄的知识，那些对规则的异常敏锐，都是八十年来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烙印。
"所以我们遇到的苏白，只是个被唤醒的..."
"容器。"林月的声音从担架上传来，她不知何时己经坐起，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排列整齐的针孔，"防腐液能维持肉体不腐，但灵魂早就被永动机绞碎了。"
救护车的红蓝灯光扫过她的脸，林晚这才发现姐姐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涂了层薄蜡。她想起陆星哲的话：防腐液让她的细胞处于假死状态，就像生物实验室的标本。
"月姐..."她伸手想去触碰，却在指尖即将触到皮肤时顿住，"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
"傻丫头。"林月勉强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指尖冷得像冰块，"你能活到现在，己经是奇迹了。"她转头看向陆星哲，目光落在他机械义肢的齿轮上，"阿哲，你又用了'那个能力'？"
"只是暂时超频运转。"陆星哲别过脸，不愿与她对视，"反正很快就会坏掉。"
林晚注意到他耳后渗出黑色液体，那是防腐液与血液的混合物。原来所谓的机械义肢，不过是用防腐技术勉强缝合的残肢，而他每次使用能力，都是在加速自己的腐烂。
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不是救护车的呜咽，而是低沉的轰鸣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警戒线外，穿黑色西装的人陆续下车，每人胸前都别着金色徽章，徽章图案是交叉的试管与齿轮——正是林晚在姐姐日记里见过的制药集团标志。
"糟了。"陆星哲突然起身，机械义肢掀起一片瓦砾，"是'清理者'，他们来销毁实验体了。"
林晚这才注意到，那些人手中的公文包不是皮质，而是金属冷藏箱，箱盖缝隙里渗出白雾，显然装着低温保存的液体。秦烈骂了句脏话，拽着她躲进废墟："他们拿的是不是防腐液？"
"是改良版的'遗忘剂'。"陆星哲蹲在两人前方，机械臂展开成盾牌状，"喷到身上会忘记所有关于旧校区的记忆，然后变成新的实验体。"
林月在担架上挣扎着起身，被医护人员按回原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己经越过警戒线，其中一人举起手持扫描仪，红光扫过废墟，在林晚藏身的位置画出红色圆圈。
"编号018在那边。"男人的声音像电子合成音，"先处理她，再找017和000。"
林晚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原来她在系统里的编号是000，是从未被记录的"原初实验体"。姐姐的银链突然发出蜂鸣，链扣处的"018-017"字样亮起，照亮了废墟下一块裂痕的镜片。
"小心！"陆星哲突然扑过来，机械臂挡住一道银光。林晚这才看见，镜片下伸出一只机械手臂，指尖滴着防腐液，正是苏白的机械义肢。
"000号实验体..."熟悉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却带着齿轮摩擦的杂音，"终于找到你了。"
苏白的脸从镜片下浮现，左半张是熟悉的少女面容，右半张却是机械齿轮拼成的面具，瞳孔里旋转着镜纹状的光。她的机械臂缠住林月的脖子，防腐液滴在少女脸上，立刻冒出青烟。
"放开她！"林晚抓起砖块砸向镜片，却被陆星哲拦住。
"没用的，她是阶齿兽的一部分！"他的机械臂关节处喷出淡蓝色液体，那是润滑剂，"现在只能拖延时间，你带林月先走！"
"我不走！"林晚倔强地摇头，却在这时看见姐姐朝她使眼色。林月的指尖悄悄指向陆星哲的风衣内袋，那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照片。
那是1937年的合影，十七名学生站在钟楼前。林晚认出了年轻的陆星哲和姐姐，却发现站在最左侧的少女，竟和苏白长得一模一样。照片背景里，制药集团的旧广告牌上写着：永生牌防腐液，让生命永不褪色。
"他们用我们的血做防腐液..."林月艰难开口，"去制药集团总部，顶楼17号储物柜...有所有实验报告..."
机械臂突然收紧，林月发出闷哼。陆星哲掏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37-2024"，指针正在逆时针飞转："林晚，带着怀表走！镜中世界的入口在制药集团天台，只有你能打破循环！"
"可是你们..."
"我们己经死了八十三年了。"陆星哲转头，露出半边机械脸，"能再见到你，己经是奇迹。"
林晚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陆星哲总是冷着脸却默默保护大家，想起姐姐失踪前塞给她的薄荷糖，想起苏白在图书馆说"磷火是遇难者的怨念"时眼底的哀伤——他们不是怪物，是被困在时间里的可怜人。
"好。"她握紧怀表，校徽在口袋里发烫，"我会找到实验报告，让一切结束。"
苏白的机械臂突然转向她，指尖的防腐液眼看就要喷到脸上。千钧一发之际，秦烈举起扳手砸向镜片，玻璃碎裂声中，林晚看见镜中世界的十七个"自己"同时指向北方，那里是制药集团高耸的大楼。
"快走！"秦烈大喊，"我来挡住他们！"
林晚转身狂奔，雨丝混着泪水划过脸颊。身后传来陆星哲的机械臂轰鸣声，姐姐的呼喊声，还有苏白齿轮转动的笑声。她不敢回头，只是握紧怀表，表盘上的时间突然倒转，指向23:17，那个永恒的午夜时刻。
制药集团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一块巨大的镜面。林晚站在门口，看见旋转门内侧贴着"员工禁止携带金属物品"的告示，而她手中的怀表正在发烫，表盖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她躲进巷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怀表。夹层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姐姐的字迹：17号储物柜需要双生血液开启，用你的和我的。旁边还有一枚银链碎片，正是她在镜中世界捡到的那枚。
远处传来警笛声，清理者的车辆正在逼近。林晚深吸一口气，用校徽划破指尖，鲜血滴在银链碎片上。碎片突然发出微光，拼成完整的银链，链扣处的编号变成"000+018"。
"双生血液...原来我和姐姐是实验的关键。"
她将银链戴在手腕上，走向旋转门。门内的保安抬起头，林晚这才发现他们的瞳孔泛着机械光泽，正是苏白曾出现过的镜纹。
"请出示员工证。"保安的声音毫无感情。
林晚举起怀表，表盖上的齿轮图案与保安胸前的徽章重合。奇迹般地，旋转门缓缓打开，内部的电梯自动点亮顶楼按钮。她走进电梯，闻到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与旧校区如出一辙。
顶楼走廊寂静得可怕，每扇门上都标着数字。17号储物柜位于走廊尽头，不锈钢表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林晚将银链按在锁孔上，同时滴下自己和姐姐的血液，锁孔发出蓝光，缓缓打开。
柜子里放着一个铝制档案盒，封皮上写着"人体阶梯实验报告 编号000-018"。她颤抖着打开，里面是泛黄的文件和照片，其中一张照片让她瞳孔骤缩——照片里，年幼的她被抱在穿白大褂的女人怀里，而那女人，竟和镜棺里的假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生母？"
文件上的字迹模糊，但"永生计划""双生核心""时空裂缝"等词汇清晰可辨。林晚终于明白，自己和姐姐是制药集团培育的"混沌灵体"，天生拥有修复时空裂缝的能力，而旧校区的规则怪谈，不过是测试她们能力的实验场。
走廊尽头的防火门突然被撞开，穿黑色西装的清理者举着冷藏箱冲来。林晚迅速将档案塞进怀里，冲向天台。雨幕中，她看见旧校区的废墟上腾起黑雾，那是镜中世界的入口，而陆星哲和姐姐的身影，正在雾中若隐若现。
"等等我！"她大喊，手腕的银链发出强光，怀表指针指向23:17，"我带来了真相！"
黑雾翻涌，化作巨大的镜面。林晚纵身跃入，最后一刻，她听见制药集团大楼里传来警报声，还有档案盒里掉出的纸条轻响——那上面写着：当齿轮停止转动时，真正的黎明才会到来。
镜中世界的雨是黑色的，落在皮肤上像防腐液般灼痛。林晚站稳脚跟，看见陆星哲和姐姐站在永动机残骸前，他们的身体正在透明化，即将融入镜中世界。
"晚晚！"姐姐向她伸手，"快把档案扔进永动机！"
林晚点头，将档案盒投向齿轮缝隙。文件在接触齿轮的瞬间燃烧，发出蓝白色火焰，照亮了镜中世界的天空。苏白的机械身影从雾中走出，却在火焰中逐渐崩解，露出底下蜷缩的少女灵魂。
"对不起..."苏白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没关系，"林晚流泪，"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永动机发出最后的轰鸣，齿轮逆向转动，镜中世界的天空出现裂痕。林晚看见现实世界的阳光透进来，照亮了陆星哲和姐姐的脸，他们的表情不再是痛苦，而是解脱。
"再见了，晚晚。"陆星哲微笑，"记住，规则不是用来遵守的，是用来打破的。"
"姐姐会永远看着你。"林月的声音渐渐模糊，"活下去，替我们看看真正的黎明。"
镜中世界崩塌的瞬间，林晚感觉有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回现实。她睁开眼，看见秦烈焦急的脸，远处是熊熊燃烧的制药集团大楼，消防车和警车的灯光交织在一起。
"你终于醒了！"秦烈松了口气，"你在天台昏迷了一整天！"
"一整天？"林晚抬头，看见正午的阳光，"可是在镜中世界，只过了几分钟..."
"不管怎样，旧校区和制药集团都完了。"秦烈扶她起身，远处的废墟上，医护人员正在搬运担架，"你的姐姐...她好像睡着了，医生说她的生命体征奇迹般恢复了。"
林晚奔向担架，看见姐姐闭着眼睛，脸上有了血色，手腕上的银链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色疤痕，形状像个小小的齿轮。她知道，陆星哲和苏白的灵魂己经得到安息，而姐姐，终于从八十年的噩梦中醒来。
警笛声中，林晚掏出怀表，表盘上的时间不再倒转，而是正常走动，指向12:00。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旧校区的废墟上，那里长出了第一株绿草，在风中轻轻摇曳。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也许某天，其他规则怪谈会再次出现。但此刻，她握着姐姐的手，感受着真实的阳光和温度，终于敢相信，有些规则，真的可以被打破，而黎明，永远属于敢于反抗的人。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