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吊扇叶片上的油垢往下滴，在八仙桌上砸出黄点子，刀疤脸踹翻痰盂时，钱浩正往鱼香肉丝里抖第三勺白糖，红星牌二锅头的瓶盖当糖罐，这是父亲留下的老物件。
“钱老板，这个月茶水费两千八。”刀疤脸裤腰带上别着西环素药瓶，玻璃瓶里泡着胰岛素针头，“少个子儿……”他后槽牙咬着火柴棍，鞋底碾碎的红辣椒溅进痰盂，混着浓痰浮起来。
钱浩弯腰捡卫生许可证，膝盖顶开墙角的热水瓶，青花瓷盘贴着掉漆的桌沿滑过去，糖醋汁在刀疤脸的皮衣上画出血丝纹：“刚起锅的回锅肉，趁热。”盘底还粘着半张1989年的粮票，票面被油渍腌成了酱紫色。
刀疤脸掀桌的瞬间，钱浩抄起铁锅挡脸，滚烫的菜汤泼向混混们，黄毛的喇叭裤顿时腾起白烟，小梅从后厨冲出来，漏勺套住个绿毛脑袋：“滚回你的振华后厨去！”
弹簧刀擦着账本划过，割开塑料封皮露出里面的出货单——。钱浩抓起盐罐砸过去，海盐粒迷了刀疤脸的眼：“空腹血糖14.8还学人收保护费？”
冷藏柜门被撞开，三筐豆芽倾泻而出，刀疤脸踩到泡发的豆芽滑倒，后脑勺磕在灶台沿，胰岛素针筒滚进下水道，小梅突然指着他的脖子：“哥！他静脉都发青了！”
“老子的救命药！”刀疤脸趴在下水口掏摸，指甲缝里嵌满黑泥。钱浩踩住他后背的虎头纹身：“振华医院开的药？”黑账本末页粘着泛黄的医嘱单，“忌食辛辣”西个字底下，王振华的签名洇着酱油渍。
刀疤脸突然抽搐，膝盖撞翻了堆在墙角的空酱油坛，小梅后退时踩到温度计，水银珠蹦跳着钻进砖缝，钱浩打着手电筒趴地上找，光束扫过墙根父亲用粉笔写的：“88年黄豆七分，辣椒一毛三——钱家祖训”。
凌晨三点的月光漏进后厨，钱浩蹲着拼凑碎瓷片，手电筒光扫过蜘蛛网，惊起只肚皮滚圆的灶蟋蟀，小梅突然拽他裤腿：“哥！水银珠往冷藏柜跑！”
七颗毒银珠在砖缝间排成箭头，首指老式冷藏柜的温度表，母亲举着裂开的温度计：“七度二，你爹说这是豆芽的催命符。”她指甲缝里还沾着前日埋陶瓮的湿泥。
柜门“砰”地弹开，三小时前清理的豆芽窜高半掌，根须缠住温度探头，钱浩用火钳扒开豆芽丛，发现柜壁结着霜花——冰晶纹路跟父亲工伤拍的X光片一模一样，都是枝丫状的裂纹。
刀疤脸次日拄着枣木拐上门，腋下招标书散着油墨臭：“钱老板，七度二的冷链稳赚。”
钱浩翻到技术参数页，7.2℃用红笔圈成血轮眼：“你们在冷库里种蛊？”他瞥见刀疤脸卷起的袖管，小臂青筋凸起如豆芽根系，己经爬到肘弯。
后厨突然炸响玻璃碎裂声，冷藏柜爆开的裂口里，疯长的豆芽顶翻铁架，根须缠住“C?H?O?”原料罐——正是王干事昨夜偷塞的“调味料”。小梅举着烧火棍捅豆芽丛，带出半张振华食堂的采购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