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夜市的馄饨摊冒着热气,李颖的胶鞋踩进污水坑。煤油灯上粘满飞蛾,烧焦的翅膀卷成十字形。铁锅里馄饨翻腾,油花突然聚成个刀片状,跟三年前手术台的剪子一个样。
钱浩踢开塑料凳,凳腿刮起片鱼鳞,深圳带回的鳞片泛着蓝光,和悬崖女人耳后的疤颜色相近。他后脖颈发凉,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像化工厂质检员挑次品。
“明早豆油要涨。”李颖攥着铜勺,勺把烫手。这让她想起冷冻舱外晃动的勺子,白大褂正往药液里加褐粉。
疤脸掀翻条凳时,李颖闻到乙醚味,跟母亲临终那晚医院走廊的味道一样。她抄起铁锅挡,热油泼在对方纹身胳膊上,焦糊味混着消毒水,和记忆移植那天的手术室气味重叠。
“你们在倒腾期货?”李颖抠着桌缝木刺,刺痛让她清醒。疤脸胳膊上的北斗纹身缺了颗星,跟冷库钥匙齿纹合上了。
疤脸瞳孔猛缩,这反应李颖太熟悉,每个实验体听到特定词都会抽搐,就像她在深圳冷库找到钱浩时,后槽牙打颤一样。
钱浩抡板凳砸向炉子,火星子崩进混混眼里,那人捂着眼嚎叫,指缝渗出蓝水,跟悬崖雾里的霓虹灯管漏液一个色。
“豆油是幌子!”李颖踹翻汤锅,开水浇湿账本,84年粮票发皱,徽章图案显出的缺口,正是冷库钥匙的形状。
疤脸的刀尖抵住李颖的喉咙,她在他瞳孔里看见双重影子,此刻的混混和冷冻舱里的自己重叠,这画面在仁和监控录像见过,那个发疯的初代实验体也这么笑过。
断电瞬间,李颖摸到桌底的“HJ84”刻痕。木刺扎手,让她想起悬崖石阶的凿痕,飞蛾磷粉在暗处发亮,像冷链车老马临终咳出的金属渣。
混混踩到碎瓷片惨叫,声儿跟悬崖坠石声混在一起。李颖攥着染血瓷片,十字豁口正吸她的血,某些画面开始往外冒:白大褂的自己往粮票注射蓝药水。
“供销社仓库……”老胡掀井盖的手发抖,铁锈落进脏水,他虎口的十字疤渗出蓝水,跟深圳司机毒发时症状一样。
下水道霉味首冲鼻子,李颖摸到管壁的八角钢印,这触感唤醒她五岁记忆:单位门口,父亲在调拨单按红章。印泥味混着现在的甘油味,让她胃里翻腾。
钱浩的上海表齿轮卡住了,84和19在表盘打架。他突然抓紧李颖流血的手:“咱可能是两串备份……”
“那就当病毒!”李颖把瓷片扎进水泥墙。裂缝露出冷藏柜铁皮,三十七个冷冻舱排成北斗,玻璃结着84年的霜。
井盖掀开时,老胡的手电照出“奇遇”招牌的灰。李颖看清灰里有蓝光点,正是仁和医院用的荧光剂。这发现让她打了个冷颤:所谓的自由,可能只是实验参数。
“油锅该换新油了。”疤脸突然阴笑,露出镶铁的槽牙。李颖瞥见牙冠刻着LC-72——冷链车编号。这发现比冷冻舱更让她心惊,原来实验早己渗透市井。
钱浩扯断冷冻舱电线,火花引燃甘油管。李颖抓起老胡的供销社账本,84年的入库单背面,赫然印着仁和实验室的药品清单。
火苗顺着甘油管窜上来,李颖突然想起悬崖女人那句话:“从冷藏车爬回焚化炉”。账本在火光中卷边,露出夹层里的半张派工单,明天凌晨五点的冷链车发车表上,赫然列着三十七个冷冻舱的转运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