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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冬青踩着自制的冰爪攀上房梁时，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顶昭和十八年的九八式钢盔倒扣在椽木间，蜘蛛网在红五星徽章上织出诡异的经纬，像张裹尸布罩住历史的骸骨。
"哥！有字！"秋穗举着的煤油灯突然晃动，光影掠过钢盔内衬——暗红的血迹上，钢笔写的俄文公式正在渗漏的雪水中复活。程冬青的镜片蒙上水雾，他认出这是质能方程变体，前世在斯德哥尔摩领奖时见过类似的手稿。
阿灰突然在院里嘶鸣。程冬青指尖刚触到钢盔边缘，破屋门就被撞开，赵金凤裹着腥臭的羊皮袄冲进来："扫把星又偷..."话音未落，钢盔被震落，咣当砸碎炕头的陶罐，二十枚伪满铜钱滚进灶灰，每枚背面都刻着731部队的活体实验编号。
"奶，您来得正好。"程冬青用火钳夹起枚铜钱，"去年批斗刘地主时，他兜里也有这种带樱花戳的..."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举报间谍能奖五十斤粮票？"
李支书的翻毛皮靴恰在此时跨过门槛。武装带上的手电筒光柱定在钢盔内衬，俄文公式旁的关东军印章让他瞳孔骤缩——那印章缺的一角，正与他父亲墓碑上的弹痕吻合。
"冬青啊，这危险品要上交..."李支书的手刚摸到钢盔，程冬青突然拧动边缘的通风孔。咔嗒一声，夹层里掉出卷赛璐珞胶片，1945年8月9日的《朝日新闻》头版在火光中显影——"原子弹摧毁广岛"的标题下，竟用红笔圈着长白山地图坐标。
阿灰的嘶鸣突然凄厉。程冬青转头看见秋穗正用蓝莓汁在墙上涂抹，紫红的液体顺着砖缝流淌，渐渐显出一幅等高线图——与胶片上的坐标完全重合。赵金凤的银耳坠突然崩断，她认出这是丈夫当年替日军测绘的矿山图。
"原来二叔说的金山银山，"程冬青的柴刀劈开炕沿，露出焊着日军钢印的钢管，"是昭和年间的孽债啊。"他故意用钢管敲击火墙，空腔回声暴露了夹层里的军火箱。
武装部长的手枪突然上膛。程满囤踹门而入时，正看见二十支三八式步枪在火光中泛着幽蓝，枪托上的血手印与父亲临终前按在他脸上的掌纹如出一辙。
"逆子！"程满囤的王八盒子对准程冬青，却见阿灰扬起后蹄踢飞香炉，燃烧的供香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落入军火箱的引信口。程冬青拽着秋穗扑向地窖的瞬间，爆炸的气浪掀翻房顶，纷飞的瓦片如黑雪般覆盖了1962年的粮票。
当烟尘散尽，程冬青爬出废墟时，手中的钢盔己变成采矿头盔。他拧亮用子弹壳改造的矿灯，光束刺破晨雾，照见后山崖壁上巨大的"矿"字——那是抗联用炸药刻的警示，却被积雪掩埋了三十年。
"李支书，这铁矿够换多少台拖拉机？"程冬青踢开烧焦的步枪，露出底下整箱的地质锤。武装部长捧起带血的地质笔记，扉页上的名字让他浑身战栗——正是他失踪二十年的父亲，那位被污蔑为汉奸的地质学家。
赵金凤在废墟里扒拉出半张全家福，颤抖的手指着照片里穿和服的自己。程冬青的镜片突然反光，将太阳折射到相纸上，隐藏的显影液渐渐浮现出她当年站在关东军司令部前的模样。
"奶，笑一个。"程冬青举起林若梅带来的相机，"您这汉奸造型，能上《人民日报》头版呢。"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阿灰叼着《矿山开采许可证》冲进画面，驴嘴在取景框里比出V字。
当夜，程冬青用钢盔煮着蓝莓酱，蒸汽在破屋梁上凝成新的冰棱。父亲程满仓用铡草机零件改造的勘探镐，正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地窖深处，抗联留下的莫尔斯电码顺着钢管传来，秋穗破译出的第一个词是："铀矿"。
月光透过钢盔的弹孔，在《赤脚医生手册》上投下辐射标记。程冬青知道，这个标记将在二十年后，出现在他的"黑土一号"核电池专利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