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青的指腹着桦树皮的裂口,柴油灯的光晕里,年轮纹路正泛着诡异的荧光。他握紧从日军钢盔里找到的放大镜,镜片下的木质纤维中,竟嵌着极细的铜丝,排成莫尔斯电码的序列。
"哥,这树在流血!"秋穗突然拽他袖口。程冬青的柴刀劈开树皮,暗红的树液顺着刀槽流淌,在雪地上汇成日文"七三一"的字样。阿灰焦躁地刨着树根,冻土下露出半截生锈的铡刀片,刃口刻满俄文字母。
远处传来生产队的梆子声,程冬青迅速用蓝莓汁涂满树干。紫红的浆液渗入年轮缝隙,竟显出一幅齿轮结构图——正是他前世在德国见过的复合杠杆原理。树影摇晃间,他瞥见二婶王桂香正趴在草垛后偷窥,发髻上的银簪反着冷光。
"穗儿,去请李支书。"程冬青突然抬高嗓门,"就说发现敌特发报器!"秋穗会意,掏出弹弓射向树顶的乌鸦巢,受惊的鸦群扑棱棱冲向草垛。王桂香尖叫着滚出来,怀里的《程氏族谱》散落一地,夹页里掉出张关东军授勋令。
李支书的胶靴踩着授勋令赶到时,程冬青己经用冻硬的桦树皮拼出铡刀设计图。蒸汽从日军钢盔改装的锅炉里喷出,推动自制的木齿轮组转动,生锈的铡刀片竟自动抬起三寸。
"这是..."李支书的狗皮帽被蒸汽掀翻,"永动机?"
"是省力铡草机。"程冬青的镜片蒙上白雾,"桦树年轮里藏着日军留下的机械图。"他故意用柴刀撬开树干,荧光年轮中嵌着的铜丝突然绷首,在蒸汽里奏出《国际歌》的旋律。
王桂香突然扑向齿轮:"妖怪!这是黄大仙附体!"她的银簪刺向传动轴,却被桦树液黏住手腕。程冬青拉动自制离合器,铡刀片轰然落下,将族谱上的程满囤画像劈成两半,露出底层抗联的兵力部署图。
"李支书,您说这算不算重大历史发现?"程冬青踢开碎纸片,露出底下盖着杨靖宇印章的信件。武装部长的手电筒光剧烈颤抖,他认出父亲的字迹——那位失踪多年的抗联通讯员,竟把情报刻在了百年桦树上。
赵金凤的裹脚布突然从树后闪出,她举着菜刀砍向蒸汽管:"小畜生毁我程家龙脉!"程冬青闪身避开,滚烫的蒸汽喷在树干上,灼出"汉奸"两个焦黑大字。阿灰趁机叼走菜刀,瘸腿跃上铡刀架,驴蹄精准踩下压力阀。
整片桦树林突然震动,二十五台尘封的日式铡草机破土而出。程冬青抚摸着锈蚀的昭和铭牌,突然用俄语喊出抗联口令。齿轮应声转动,铡刀片上的俄文字母组合成新的坐标——正是秋穗用蓝莓汁画出的铀矿位置。
当夜,程家地窖首次通电。程冬青用桦木年轮改装的发电机轰鸣作响,王秀芹就着电灯光缝制"东风铡草机"的旗号。程满仓着抗联父亲的怀表,突然拆开齿轮装进算盘——他改良的会计计算器,将在三天后震惊公社查账组。
程冬青推开破窗,月光正照见林若梅在知青点屋顶调试天线。短波收音机里传出模糊的英语播报:"中国科学家发现新元素..."他蘸着桦树液在窗棂上验算,荧光公式指向1984年的某个雨夜——那将是"黑土一号"芯片诞生的时刻。
阿灰嚼着带铜丝的桦树皮,突然发出类似摩尔斯电码的咀嚼声。程冬青知道,这头瘸驴正在消化半个世纪的秘密,而那些铡刀里的密码,终将切开笼罩黑土地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