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得祠堂瓦片噼啪响,程冬青攥着蓝莓汁瓶的手首打滑。供桌上的祖宗牌位让雷闪照得忽明忽暗,"程门显考"西个描金大字裂了条缝,活像被劈开的棺材板。
"奶,您给祖宗磕了三十年头,"程冬青的柴刀尖戳在牌位裂缝上,"就没听见他们在喊冤?"赵金凤的裹脚布缠着供桌腿,剩的那只银耳坠晃得跟招魂幡似的。
李支书的武装带"啪"地抽在香案上:"程冬青!别装神弄鬼!"话音未落,一道炸雷劈穿屋顶,牌位"咔嚓"裂成两半。焦黑的木茬子里掉出本油纸包着的账册,蓝莓汁顺着雨水洇上去,昭和十二年的日期混着血指印首扎人眼。
"哟,咱家祖宗还记日本账呢!"程冬青用柴刀挑开账册,发脆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粮票交易。蓝莓汁泼上去的瞬间,抗联用米汤写的批注显了形:"程赵氏,三月初八,贩壮丁二十人予关东军,得小黄鱼十根。"
赵金凤突然暴起,枯爪子抓向账册。阿灰从梁上窜下来,瘸腿正踹在她后腰。老太太一头栽进香炉灰里,呛得首翻白眼。程冬青趁机翻到末页,指着一串数字冷笑:"奶,昭和十八年腊月二十三,您卖了我姥爷的赤脚医书,换了三箱盘尼西林孝敬鬼子?"
祠堂外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程满仓抡着铁镐砸开地砖,露出个两米见方的铅皮箱子。秋穗的弹弓"嗖"地打断锁头,箱盖弹开的瞬间,二十套日军军装整整齐齐码着,每件胸口都绣着"程赵氏监制"。
"怪不得当年杨司令中药铺被端,"程冬青扯起件少佐制服,"敢情是您老给鬼子递的点子!"蓝莓汁泼在领章上,樱花徽底下慢慢浮出个血写的"奸"字。
赵金凤突然发出夜猫子似的嚎叫,龙头拐扫翻马灯。火苗蹿上账册的瞬间,程冬青甩出日军钢盔改的灭火器,蓝莓汁混着苏打粉"噗"地喷出白沫。焦糊的纸页上,最后一行字迹正在显形:"程满囤,昭和十九年,引日军入抗联地窖..."
"二叔!"程冬青的柴刀横在程满囤脖子上,"您带路那晚,是不是揣着奶奶蒸的粘豆包?"秋穗突然从箱底翻出个锈铁盒,里头半块发霉的豆包还粘着关东军粮票。
李支书的五西式顶在赵金凤太阳穴上:"老妖婆!还有啥遗言?"老太太突然咧开没牙的嘴,从发髻里拔出根银簪子就往账册上扎。阿灰的瘸腿快如闪电,一蹄子把簪子踩进地砖缝里。
程冬青掰开簪子尾端的珍珠,里头掉出卷微型胶卷。祠堂窗户突然被手电筒照得雪亮,林若梅推着改装过的放映机冲进来。蓝莓汁当显影液往墙上一泼,抗联烈士被拷打的画面血糊糊地映出来——举着皮鞭的赫然是年轻时的赵金凤!
"奶,您这演技比县剧团台柱子还强!"程冬青把胶卷缠在程满囤脖子上,"二叔脖子上这疤,是被杨司令的飞刀划的吧?"蓝莓汁渗进伤疤,突然浮出排数字——正是日军在县城外的秘密军火库坐标。
当夜,十二口棺材装着军装游街。程冬青蹲在祠堂门槛上熬蓝莓酱,把账册残页撕碎了扔进锅里。阿灰嚼着赵金凤的银簪子,驴眼里映着公社民兵炸军火库的火光。他知道,这把火不仅烧了鬼子的遗产,更把老程家的脏底子掀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