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挤得跟蒸笼似的,二十盏马灯吊在房梁上晃悠,照得人脸忽明忽暗。程冬青蹲在门槛上磨柴刀,刀刃蘸着蓝莓汁,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咯吱"声。
"带人犯!"李支书的武装带抽在供桌上,震得香炉灰扑簌簌往下掉。赵金凤被两个民兵架着胳膊拖进来,裹脚布在地上拖出两道蛇似的印子。老太太的银耳坠少了一只,剩下的那个晃得跟催命符似的。
程满囤五花大绑跪在堂前,脑门上还粘着阿灰的驴粪蛋。秋穗攥着弹弓缩在供桌底下,钢珠早就裹好了蓝莓冰壳。
"程冬青!"李支书抖开卷宗,"你说这五百斤全国粮票是伪造的,证据呢?"
程冬青的柴刀尖往磨盘上一挑,整摞粮票"哗啦"摊开。他摸出日军钢盔改的喷雾器,蓝莓汁"噗嗤"喷在票面上。紫红的汁液顺着防伪纹路游走,1962年的红戳子突然褪成惨白色,露出底下"昭和十八年"的钢印。
"乡亲们瞅瞅!"程冬青扯着张粮票对着马灯,"这樱花水印是用关东军公文纸改的!"灯光穿透纸面,抗联用米汤写的密信显了形:"凡盗此票者,天打雷劈!"
赵金凤突然挣开民兵,龙头拐扫翻香案:"黄大仙显灵啊!小畜生使妖术..."话没说完,阿灰从房梁上窜下来,瘸腿正踹在她后腰。老太太怀里的布包摔裂了,二十根小黄鱼滚出来,每根上都刻着731部队的樱花徽。
"奶,这不是您给我爹准备的棺材本吗?"程冬青捡起根金条往磨盘上磕,"听听这声儿——昭和十年的日本军工铜!"蓝莓汁顺着刻痕渗进去,金条突然"咔嗒"裂成两半,露出里头灌铅的芯子。
程满囤突然暴起,捆着的麻绳"嘣"地挣断。这二叔不知从哪摸出把王八盒子,枪口首指程冬青:"老子崩了你个..."话音未落,秋穗的弹弓抢先发难。蓝莓冰珠击中扳机,"咔嚓"冻住了枪栓。
"二叔,您这枪该上油了。"程冬青的柴刀背敲在枪管上,震得程满囤虎口发麻。王八盒子"咣当"落地,砸出个深坑——敢情这铁疙瘩是拿日军炮弹壳改的,底火都没拆干净。
李支书的脸黑得像锅底,武装带抽在程满囤背上:"好你个狗汉奸!拿毒气弹改的枪吓唬谁呢!"他腰间的五西式刚掏出来,祠堂地砖突然"轰隆"塌下去个大洞。阿灰扯着嗓子嚎,瘸腿猛刨坑边的冻土——二十箱贴着"军粮"的麻袋露了头,袋口还拴着抗联的密信铅封。
程冬青用柴刀挑开麻袋,白花花的大米瀑布似的往外涌。他抓了把往蓝莓汁里一泡,米粒突然泛出诡异的荧光:"大伙闻闻,这新米掺了观音土,精米混着发霉的陈粮——全是鬼子投降前埋的毒粮!"
赵金凤突然疯了一样扑向米堆,枯爪子抓起把米就往嘴里塞:"这是老程家的粮...老程家的..."米粒卡在喉咙里,老太太的脸憋成猪肝色。程冬青抄起日军防毒面具改的吸痰器,橡胶管插进她嗓子眼,"噗"地吸出团黑乎乎的霉块。
"奶,您慢慢吃。"程冬青把霉块往供桌上一拍,"这上头长的绿毛,跟祠堂梁上的毒菌一个品种!"蓝莓汁浇上去,霉斑里突然钻出堆白蛆,在"孝"字匾额上拼出个"死"字。
祠堂外突然炸响惊雷,百年老槐树被劈成两半。焦黑的树心里嵌着块铁牌,抗联用弹头刻的字迹清晰可见:"程门赵氏,昭和十二年通敌,当诛!"
程冬青的镜片上雨点横流,他举起柴刀砍断祖宗牌位的红绸:"从今往后,老程家不吃人血粮!"阿灰突然扬起前蹄,瘸腿踹翻功德箱,二十本发黄的账本天女散花——每页都按着赵金凤的血手印,墨迹里掺着蓝莓汁写的抗联密码。
当夜,十二口棺材载着毒粮沉入冰河。程冬青蹲在祠堂门槛上熬蓝莓酱,阿灰嚼着发霉的粮票打盹。他知道,这场雷劈开的不仅是老槐树,更是程家庄三十年的黑幕。只是那冰河下的秘密,迟早还要翻起新的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