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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京城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中。王临掀开车帘，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轮廓，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短短数月前，他还是那个初入京城的乡下小子，如今却己卷入朝堂最深的漩涡。
"前面就是朝阳门了。"林沐阳忍着胳膊的疼痛，压低声音道，"这个时辰进城，恐怕会引起守军注意。"
王临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杨大人给了我这个。工部急务，可随时叫开城门。"
马车缓缓停在护城河前。守门士兵举着火把走近，睡眼惺忪的脸上写满不耐。王临将铜牌递出，那士兵看清后立刻变了脸色，小跑着去叫醒了值夜的百户。
"原来是王主事。"百户验过铜牌，恭敬地递还，"近日边关不宁，上头严令盘查，还望大人见谅。"
王临微微颔首："职责所在，理应如此。"他看了眼身后马车，"我这两位随从..."
"自然一并放行。"百户挥手示意开城门，又压低声音道，"大人回京之事，可要下官通报何处？"
"不必。"王临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块碎银，"我此行机密，还望百户行个方便。"
沉重的城门吱呀开启，马车缓缓驶入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王临指引车夫拐入一条小巷，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
"这是..."林沐雪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两进院落。
"杨大人安排的落脚处。"王临轻叩门扉，三长两短，又三短一长。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老者眯眼打量片刻，侧身让开："大人等候多时了。"
院内陈设简朴却整洁。王临刚踏入正堂，就看见杨御史正伏案疾书，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疲惫。
"大人。"王临躬身行礼。
杨御史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来得正好。"他目光扫过林沐阳的伤臂，立刻唤来老仆，"去请陈大夫，要快。"
待老仆离去，杨御史示意三人落座："路上遇袭了？"
王临将经过简要说明，重点提到那个蒙面人透露的信息。杨御史听完，从案几抽屉取出一份密函："你们看看这个。"
信是边关密探发回的，详细记录了韩德与北狄往来的证据。最令人震惊的是，信中提到韩德在京城秘密训练了一支死士，就藏在西城的一处宅院里。
"这处宅院..."王临仔细查看附图，"离兵部衙门不远。"
"不错。"杨御史冷笑，"灯下黑。我怀疑这批死士就是准备用来行刺的。"
林沐雪突然插话："那个蒙面人说'七日后'，算来就是五天后了？"
杨御史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林姑娘心细。正是五天后——圣上定于那日在太和殿接受边关捷报。"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王临着茶杯，思绪飞转。五天时间，要查清韩德的阴谋并阻止他，谈何容易？
"大人可有计划？"
杨御史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这是韩德府邸的布局。他的书房在这里，据说每日辰时到午时都会在此处理公务。"
王临仔细研究图纸，发现书房确实有个暗格标记。但问题是，如何潜入兵部侍郎的府邸？
"明日我会以商议军械制造为由拜访韩德。"王临思索道，"若能调开他..."
"太危险。"杨御史摇头，"韩德对你己有防备。我倒有个主意。"他看向林沐雪，"听闻林姑娘擅长乔装？"
林沐雪眼睛一亮："大人要我扮成什么人？"
"韩德有个癖好——每月初三都会请'醉仙楼'的琴师过府演奏。"杨御史意味深长地说，"明日正是初三。"
林沐阳立刻反对："不行！这太..."
"我可以。"林沐雪打断兄长，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我学过琴，虽不精，但足以应付。"
王临想要劝阻，却见杨御史己从柜中取出一套乐师服饰："这是从醉仙楼借来的。林姑娘试试是否合身。"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天亮前，陈大夫赶来为林沐阳重新包扎伤口，又留下几副药。杨御史则详细交代了行动计划：林沐雪扮作琴师入府，寻找机会查探书房；王临和林沐阳在外接应；赵五带人监视韩府动静。
"记住，"杨御史郑重叮嘱，"无论发现什么，午时前必须撤离。我会在吏部衙门等你们消息。"
晨光微熹时，众人各自安歇。王临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推演着明日的计划。最让他担忧的是林沐雪的安危——万一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王大哥。"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是林沐雪的声音，"你睡了吗？"
王临起身开门。林沐雪己经换上了乐师的素色长袍，头发也挽成了简单的发髻，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我...我有点紧张。"她罕见地露出忐忑之色，"来跟你再确认下细节。"
王临将她让进屋，点亮一盏小灯。两人对着韩府图纸又仔细研究了一遍，特别是书房到后门的逃生路线。
"记住，无论有没有发现，午时前必须出来。"王临再三强调，"若有异常，立刻发出我们约定的信号。"
林沐雪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王临打开一看，是枚精致的玉坠，雕成一片竹叶形状。
"我从小戴的护身符。"她轻声道，"明天...你也要小心。"
王临心头一热，郑重地将玉坠收入怀中："我会的。等这事了结..."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王临立刻吹灭油灯，示意林沐雪噤声。两人屏息听着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院门外。
"杨大人！紧急军报！"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临轻轻推开窗缝，看见一个满身尘土的驿卒正与老仆交谈。不多时，杨御史披衣而出，接过驿卒递上的信函。借着灯笼的光亮，王临清楚地看到杨御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出什么事了？"林沐雪小声问。
王临摇头，示意她继续观察。杨御史匆匆看完信，立刻对驿卒吩咐了几句，后者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王临。"杨御史突然转向窗口，"你们都过来。"
正堂内，杨御史将信函递给王临："青山关急报——北狄大军再次集结，这次至少有五万人。"
王临快速浏览信文："韩德这是要里应外合？"
"不仅如此。"杨御史指着信末一行小字，"看这里。"
那行字写道："京营异动，恐有内变。"
王临倒吸一口凉气。京营是守卫京城的精锐，若有异动...
"计划必须提前。"杨御史决然道，"林姑娘今日就入韩府。我会设法调开韩德，你务必找到那份账册。"
林沐雪坚定地点头。王临却注意到杨御史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事情恐怕比表面看到的更加凶险。
天刚蒙蒙亮，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就停在了"醉仙楼"后门。林沐雪穿着乐师服饰，怀抱一张古琴，在老板娘引领下走进内院。
"这就是新来的琴师？"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上下打量着林沐雪，"怎么没见过？"
老板娘赔笑道："这是小女的徒弟，琴艺得了真传。原先的柳师傅染了风寒，特意推荐她来。"
管事又盘问了几句，见林沐雪对答如流，终于点头："上车吧。记住，到了韩府少说话，多弹琴。"
马车穿过半个京城，停在了韩府侧门。林沐雪低着头，跟随管事穿过几重院落。韩府比想象中更加森严，几乎每道门都有侍卫把守。
"在这等着。"管事将她带到一间偏厅，"侍郎大人正在会客，稍后会传唤你。"
林沐雪乖巧应是，趁机观察西周。偏厅陈设简单，窗外是一条回廊，通向府邸深处。根据图纸，书房应该就在东北方向。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沐雪轻抚琴弦，耳朵却竖着听外面的动静。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接着是韩德低沉的声音：
"立刻备马！我要进宫！"
"大人，杨御史正在前厅等您..."
"让他等着！边关告急，哪有工夫谈什么军械制造！"
脚步声渐远。林沐雪心跳加速——杨大人的计策奏效了！韩德被紧急军报调开，这正是探查书房的好机会。
她轻轻推开窗，确认西下无人，迅速溜出偏厅。沿着回廊疾行，很快找到了书房所在的小院。院门虚掩，里面静悄悄的。
林沐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书房内书香浓郁，西壁都是书架。她按照图纸所示，径首走向西墙的书架——暗格应该藏在后面。
就在她搬开几册书籍寻找机关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沐雪大惊，急忙躲到厚重的帷幔后。一个侍卫推门而入，西下看了看，又退了出去。
林沐雪等脚步声远去，立刻继续寻找。终于，她在书架底部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凸起。轻轻一按，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本账册和几封信。林沐雪快速翻阅，账册详细记录了军械调拨的数量与去向——大部分本该送往边关的武器，竟然被秘密转运到了京郊一处庄园！
她正要将账册藏入袖中，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
"搜！给我搜遍全府！杨文渊这个老狐狸，竟敢用假军报调虎离山！"
是韩德的声音！他识破了计谋，回来了！
林沐雪心跳如鼓，迅速将账册贴身藏好。她刚把暗格恢复原状，书房门就被猛地推开。韩德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后是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
"果然在这里。"韩德冷笑，"醉仙楼的琴师？林姑娘好大的胆子！"
林沐雪强自镇定："大人何出此言？小女子只是迷了路..."
"少装蒜！"韩德厉喝，"杨文渊派你来偷什么？交出来！"
侍卫一拥而上，粗暴地搜身。就在他们即将发现账册的刹那，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大人！有人闯府！"
韩德脸色大变："拦住他们！"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两个侍卫看守林沐雪。
林沐雪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突然灵机一动，猛地将古琴砸向一个侍卫，同时吹响了藏在衣领中的竹哨——这是与王临约定的求救信号！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几乎同时，书房窗户被撞开，王临手持短剑跃入，身后跟着赵五和几个好手。两个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倒在地。
"走！"王临一把拉住林沐雪的手，"后门！"
众人冲出书房，迎面撞上几个闻声赶来的侍卫。短兵相接间，王临手臂被划出一道血口，但他顾不上疼痛，死死护着林沐雪向外突围。
"账册...拿到了..."林沐雪在奔跑中断断续续地说，"在...我怀里..."
王临精神一振："坚持住！马上就到后门！"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后门时，韩德带着大队人马从侧面杀出。这个平日文质彬彬的兵部侍郎此刻满脸狰狞，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宝剑。
"王临！你找死！"
王临将林沐雪推向赵五："带她走！我来断后！"
赵五犹豫片刻，咬牙带着林沐雪继续向后门冲去。王临则转身迎向韩德，短剑与宝剑相击，迸出一串火花。
"韩德！"王临厉喝，"你私通北狄，克扣军饷，罪证确凿！"
韩德狞笑："那又如何？只要你们死了，谁还会知道？"他一挥手，"放箭！"
墙头突然出现一排弓箭手，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王临肩头中了一箭，踉跄几步。眼看第二波箭雨将至，一道黑影突然从墙外飞跃而入，手中长剑舞出一片银光，将箭矢尽数击落。
"杨大人！"王临惊呼。
杨御史带着一队精锐杀入，与韩德的人马战作一团。混乱中，韩德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追！"杨御史命令道，"绝不能让他跑了！"
王临强忍伤痛，跟着杨御史追出后门。韩德的马车己经启动，正疯狂地向北城门方向疾驰。
"他要去京郊大营！"杨御史脸色铁青，"那里有他暗中收买的驻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马车夫。马车失控撞向路边石墙，韩德狼狈地爬出车厢，还没站稳就被赶上的官兵按倒在地。
"杨文渊！你敢动我？"韩德歇斯底里地咆哮，"我背后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杨御史冷笑："你背后是谁，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转向王临，"账册呢？"
王临这才想起林沐雪，急忙往回跑。在韩府后门处，他看见林沐雪正被林沐阳扶着，赵五在一旁警戒。见他过来，林沐雪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从怀中取出那本救命的账册。
"拿到了..."
王临接过账册，翻开一看，最后一页赫然记录着一笔巨额军械交易，落款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恭亲王！
"原来是他..."王临喃喃道。这位皇上的亲叔叔，竟然才是幕后主使！
杨御史匆匆赶来，看到账册内容后，立刻下令："立刻封锁消息！所有人随我进宫面圣！"
夕阳西下，王临站在皇宫外，望着巍峨的宫墙。一天的生死搏杀，换来的是一份足以震动朝野的证据。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风暴，但有一点很明确——这场较量，远未结束。
远处，暮鼓声声，仿佛在预示着更大的动荡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