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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蔓微微一笑，没有看陈明达，目光却落在周志远脸上：“致远老弟做事严谨，有沈工这样的专家坐镇，我们都很放心。陈总，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别给苏氏和周副总丢脸。”她的话听着是勉励，实则是在给陈明达传递信号——沈工是障碍，但必须“配合”好。
周志远不再理会陈明达，目光转向苏蔓和秦浩：“苏总，秦总，那边几位领导似乎找你们，失陪一下。晓云有点不舒服，我带她过去休息区坐坐。”他找了个得体的理由，准备带张晓云暂时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旋涡。
“请便。”苏蔓优雅颔首，目光在张晓云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秦浩也微笑着点头致意。
周志远揽着张晓云，穿过人群，走向相对安静的休息区。他能感觉到身后苏蔓和秦浩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刚在柔软的沙发坐下，周志远的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老金”的加密信息，内容简洁却让周志远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陈明达公司异常。核心财务数据被高级加密，服务器物理隔离，有专业级安防。其名下三辆豪车近三月频繁往返沪杭，轨迹与苏蔓在杭行程高度重叠。初步判断，其公司实为苏蔓在杭白手套，深度绑定。审计突破口或在关联方交易及特定原料采购。正在深挖，阻力很大。」
果然！周志远心头一沉。苏蔓在杭州埋下的这颗钉子，比她预想的埋得更深，保护得更好！陈明达的公司，根本就是苏蔓在杭州操控项目的傀儡和洗钱通道！那些所谓的“特种材料”，恐怕早就是待引爆的炸弹！老金团队遇到的“阻力很大”，这阻力来自哪里？苏氏的能力？还是杭州本地某些被渗透的力量？
他将手机屏幕不着痕迹地侧向张晓云。张晓云快速扫过信息，作为资深会计，她立刻明白了其中凶险——加密财务数据、物理隔离服务器、豪车轨迹……这绝不是普通供应商的配置！这是精心构筑的防火墙！突破口在关联方交易和特定原料采购，这正是财务审计的核心战场，也是风险最高、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
“关联方……特定原料……”张晓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财务人员特有的敏感，“如果他们在账面上通过复杂的关联交易转移资金、虚增成本，同时在采购那些关键阻燃剂或者特种添加剂时，以次充好，甚至用完全不合格的替代品……账目上可能做得天衣无缝，但实物……”她没再说下去，但后果不言而喻。一旦出事，追查起来，陈明达的公司很可能只是一个空壳，真正的黑手苏蔓，则可能早己金蝉脱壳。
“必须撕开这道口子！”周志远眼神冰冷，“老金那边会继续攻坚技术壁垒。晓云，你在财务上的敏锐是优势，明天开始，你以分公司财务监督的名义，介入项目采购部的账目复核，特别是与陈明达公司相关的所有合同、付款凭证、验收单据！用你的专业，给我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张晓云重重点头，眼神坚定。这不是普通的查账，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致命的战争。为了远航，为了志远，也为了自己，她必须化身最精密的审计机器，从数字的迷宫中揪出隐藏的毒蛇。“我明白。账目上的‘灰尘’，我来扫。”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端着托盘，恭敬地走到他们面前。托盘上放着两杯晶莹剔透的香槟，还有一张折叠精美的便签。
“周先生，周太太，打扰了。这是苏蔓女士吩咐送来的，说是用法国香槟区最好的霞多丽葡萄特酿的，口感清爽，或许能让周太太感觉舒服些。”侍者彬彬有礼地说道，将便签也放在了托盘上。
周志远和张晓云的目光同时落在托盘上。香槟气泡升腾，散发着的果香。那张便签，用的是带着暗纹的昂贵纸张。
一股寒意瞬间从两人脚底升起。又是苏蔓！在这种时候送酒？还附上便签？她想干什么？
周志远不动声色地拿起便签，展开。上面是苏蔓那熟悉而优雅的字迹，只有一行字：
「晓云妹妹，酒能安神。‘晨曦微露’虽好，浅尝辄止方显韵味。愿你今夜好梦。——蔓」
字迹娟秀，话语看似关怀体贴，甚至带着点姐妹间的俏皮。但落在周志远和张晓云眼中，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晨曦微露”！
“浅尝辄止”！
“好梦”！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张晓云紧绷的神经上！苏蔓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她在宣告，她知道张晓云收到了检测报告，她知道那瓶毒药的存在！她甚至用“好梦”来讽刺那毒药可能带来的精神摧残！
张晓云只觉得一股寒气首冲头顶，握着周志远手臂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西装布料里。她看着那两杯金黄色的液体，胃里再次翻腾起来。这酒……还能喝吗？苏蔓会不会在里面也加了东西？
周志远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拿起其中一杯香槟，没有喝，而是对着侍者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疏离的礼貌笑容：“谢谢苏总的好意。不过晓云确实不太舒服，酒就不喝了。这杯酒，敬项目顺利，也敬苏总的……周到。”
说完，他手腕一抬，竟将杯中清澈的酒液，缓缓地、带着一种无声的冷冽姿态，倾倒在了身旁高大绿植的盆栽土壤里。金色的液体迅速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侍者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
周志远将空杯放回托盘，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苏总，她的心意，我们收到了。这份‘周到’，远航记下了。”他特意加重了“周到”二字，目光如电般射向不远处正与人谈笑、仿佛对此毫不知情的苏蔓。
苏蔓似乎心有所感，端着酒杯，遥遥望了过来。当她的目光触及周志远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以及侍者托盘上另一杯完好的香槟时，她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随即，那笑容如同面具般重新挂上，甚至更加明艳，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冰冷怨毒的光芒，再也无法完全掩饰，如同毒蛇露出了獠牙。
隔空相望，无形的电流在喧嚣的宴会厅里激烈碰撞。
周志远收回目光，不再看苏蔓，轻轻拍了拍张晓云的手背，声音沉稳：“我们回家。”
他拥着张晓云起身，无视周围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径首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走向宴会厅大门。背影挺拔，带着一种决然的孤勇。
秦浩不知何时走到了苏蔓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周志远离去的方向，温声问道：“怎么了？周副总他们似乎走得有点急？”
苏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嫣红的酒液染上她的唇瓣，如同鲜血。她看着周志远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
“没什么。只是……杭州的夜，还长着呢。好戏，才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