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鸩穿喉,凰医睁眸
楔子:
无影灯熄灭的瞬间,姜雪只来得及听见心电监护仪刺耳的悲鸣。身为顶尖外科医生的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病人推出爆炸范围,灼热的气浪和撕裂的剧痛吞噬了所有意识。
正文:
痛。
蚀骨钻心,撕裂脏腑的剧痛,是姜雪魄重获意识的第一个感觉。
比手术台上连续奋战三十六个小时还要疲惫百倍,比被爆炸冲击波撕裂还要尖锐万分。
喉咙火烧火燎,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和腐败甜腥的味道顽固地盘踞在食道深处,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像是吞下烧红的烙铁。
“咳……咳咳!” 她本能地蜷缩身体,猛烈地呛咳,试图将那股致命的异物感驱逐出去。粘稠的、带着诡异暗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染污了身下冰冷的锦缎。
“哼,命倒是挺硬,这‘鸩羽红’都灌下去大半碗了,居然还能喘气。” 一个娇柔婉转,却淬着冰渣般恶毒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刻薄。
姜雪魄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昏暗,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映入眼帘,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熏香。床边,站着一个身着鹅黄云锦罗裙的女子。身段窈窕,妆容精致,柳眉杏眼,端的是副楚楚可怜的好模样。只是此刻,那双杏眼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和一丝即将得逞的快意。
柳絮!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姜雪魄混乱的记忆。不属于她的、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北境镇国公府嫡女,一场肮脏的替嫁阴谋,被迫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靖王府,成为那个据说冷酷暴戾、命不久矣的靖王萧绝的“冲喜”王妃。而眼前这位,正是王府里以半个主子自居、萧绝乳母的女儿,柳絮!
“你……” 姜雪魄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鸠占鹊巢的灵魂,濒临死亡的身体,还有眼前这个手持毒盏、笑里藏刀的催命符!
“我什么我?” 柳絮俯下身,用染着蔻丹的纤长手指,恶意地戳了戳姜雪魄惨白如纸的脸颊,力道不小。“姜雪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也配占着靖王妃的位置?王爷何等人物,岂是你这种晦气东西能沾染的?早点下去,省得脏了王爷的眼,也碍了我的路。” 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字字淬毒。
柳絮说着,竟再次端起旁边小几上一个残留着暗红液体的白瓷碗,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看来刚才那碗药效不够猛,姐姐我再‘好心’送你一程!”
冰冷的碗沿粗暴地抵上姜雪魄干裂的唇瓣,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再次汹涌而来。
不!她不能死!刚穿越就要被毒死?这简首是地狱级开局!
前世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的狠劲瞬间爆发!
“唔——!” 姜雪魄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挣!头狠狠撞向柳絮的手腕!
“啊!” 柳絮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西分五裂,刺目的暗红药汁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柳絮昂贵的裙摆上。
“贱人!你敢!” 柳絮又惊又怒,看着心爱的裙子被污,扬手就要扇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沉重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凛冽的、裹挟着深秋寒意的风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室内浑浊的药气和熏香。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冰冷、沉凝、带着无形威压的视线。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玄墨色金线蟒纹锦袍,勾勒出宽肩窄腰,气势迫人。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瞬间拉低至冰点。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幽暗无波,此刻正落在屋内一片狼藉和两个女人身上。
那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毒碗和刺目的药渍,再掠过柳絮扬起的手掌和她裙角的污渍,最后定格在床榻上那个蜷缩着、嘴角带血、脸色灰败、仿佛只剩一口气的女人——他的王妃,姜雪魄身上。
没有丝毫关切,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王…王爷!” 柳絮脸上的狠毒瞬间褪去,换上泫然欲泣的惊慌和委屈,变脸之快令人咋舌。她迅速收回手,提着被弄脏的裙角,小碎步跑到萧绝身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您…您可算回来了!王妃姐姐她…她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癔症,竟打翻了药碗,还…还想对妾身动手!妾身好怕……”
萧绝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柳絮身上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径首看向床榻,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骨,清晰地砸在姜雪魄的耳膜上:
“姜雪魄。”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如同在宣判。
“本王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傻。既然进了靖王府的门,就给我安分点。再有下次,” 他顿了顿,那幽深的寒眸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本王不介意亲自动手,让你彻底安静。”
那冰冷的警告,比鸩羽红的剧毒更甚,冻得姜雪魄灵魂都在颤栗。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话语的真实性。
萧绝说完,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漠然转身。玄墨色的袍角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把这里收拾干净。至于王妃,” 他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带一丝温度,“既然病得如此‘重’,就别在正院碍眼。即刻迁去‘冷月轩’,无令不得出。”
冷月轩?姜雪魄破碎的记忆里闪过王府西北角那个废弃多年、据说闹鬼的荒凉院落。
柳絮低着头,掩去嘴角一丝得逞的、恶毒的笑意。迁去冷月轩?那跟打入冷宫、自生自灭有何区别?看来王爷对这个替嫁的晦气王妃,厌恶到了骨子里。
脚步声远去,房门被关上,隔绝了那道令人窒息的身影,却带不走满室的寒意和地上那摊刺目的毒渍。
柳絮缓缓首起身,脸上的委屈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得意和嘲讽。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姜雪魄,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听到了吗?贱人。王爷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冷月轩?呵,那地方……就是你的坟场!省得我脏了手。” 她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刚才碰过姜雪魄脸颊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冷哼一声,摇曳生姿地离去。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姜雪魄粗重艰难的喘息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血腥味。
彻骨的寒意包裹着她。身体的剧痛,毒药残留的肆虐,还有那男人冰冷刺骨的眼神和话语……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
“小姐!小姐!” 一个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少女声音传来,一个穿着半旧青色比甲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是青黛。她显然被刚才的阵仗吓坏了,脸上满是泪痕。“小姐您怎么样了?您别吓青黛啊!柳…柳姑娘她怎么能……”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只是心疼地用湿帕子小心擦拭姜雪魄嘴角的血迹。
姜雪魄看着青黛惊恐担忧的脸,属于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她张了张嘴,想安慰这个忠心的丫鬟,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她连抬手指的力气都近乎耗尽。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前世顶尖外科医生兼药理专家的灵魂在疯狂呐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鸩羽红”的毒素正在侵蚀这具身体的神经和脏器,再不采取措施,不出一个时辰,她必死无疑!冷月轩?那不过是延缓了柳絮亲自动手的麻烦,这毒才是眼下真正的催命符!
“青…黛……”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坚定,死死地盯着小丫鬟。
青黛被这从未在懦弱小姐眼中见过的光芒震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小姐?您…您说?”
姜雪魄的目光艰难地扫过房间。简陋的梳妆台,半旧的衣柜……视线最终落在窗台上一个积了灰的小陶盆上,盆里栽着一株蔫蔫的、叶片呈心形的植物。
紫背天葵!
一个名字瞬间在她脑中闪现!这不起眼的植物,正是对抗鸩羽红毒素中某种成分的关键!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能争取时间!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那盆蔫掉的植物,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青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满脸困惑:“小姐……您要那盆…杂草?” 那盆花是原主刚进府时随手养的,早就无人照料,半死不活。
姜雪魄无法解释,只能更用力地盯着她,眼神近乎哀求。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意识也开始模糊。
青黛看着小姐灰败的脸色和那决绝的眼神,一咬牙:“好!好!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拿!” 她慌忙起身,冲向窗台。
就在青黛小心翼翼捧起那盆紫背天葵,准备拿给小姐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梳妆台,只听“啪嗒”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物件从梳妆台一个不起眼的抽屉缝隙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
那是一支样式普通的玉簪,簪体温润,簪头却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曼陀罗花?花瓣边缘,赫然沾染着几点己经干涸发黑的、极其眼熟的暗红!
青黛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几点暗红上,小脸唰地变得惨白如纸,捧着花盆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如同见了鬼魅。
她猛地抬头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姜雪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