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疯长

第73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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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野麦疯长
作者:
徽墨白
本章字数:
5834
更新时间:
2025-05-16

回到临山卫生院的第三天,余小麦站在药房清点药品,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在药盒上轻轻,思绪却飘回了那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庄。

"小麦姐!"护士小张急匆匆地推开门,"快来门诊,有个学生摔伤了腿,需要包扎!"

余小麦回过神来,迅速放下手中的药盒:"严重吗?"

"皮外伤,但伤口有点深。"小张边走边说,"是三个高中学生,好像是逃课去爬山摔的。"

余小麦快步走向处置室,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两个站着,一个坐在处置床上,右腿裤管卷到膝盖以上,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躺好别动。"余小麦戴上手套,声音专业而平静。她拿起生理盐水准备清洗伤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年的脸。

那一刻,仿佛有人在她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少年的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但那个倔强地抿着嘴唇的样子,分明是小时候的自己。右耳垂上那颗小小的黑痣,位置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陈小川。她的儿子。七年未见,他己经从蹒跚学步的幼儿长成了清瘦的少年。

余小麦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盐水差点洒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伤口。伤口在右小腿外侧,长约五厘米,边缘参差不齐,好在没有伤到肌腱。

"怎么弄的?"她问,声音比她预想的要稳。

"爬山时滑倒了,被石头划的。"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抢着回答,"阿姨,要不要打针啊?小川最怕打针了。"

"闭嘴,李想!"陈小川涨红了脸,"谁怕打针了?"

余小麦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记得小川三岁时,每次打预防针都要哭闹半天,她总是准备一根棒棒糖,打完针立刻塞进他嘴里。

"伤口需要清创缝合。"她说,尽量不去看儿子的眼睛,"会打局部麻醉,不会太疼。"

陈小川紧张地抓住床沿,指节发白。余小麦熟练地准备利多卡因,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转过去别看。"她轻声说,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陈小川倒吸一口冷气,但硬是一声没吭。余小麦的心揪了一下,她记得儿子小时候连蚊子咬都要哭半天,现在却能忍住不打麻药的疼痛。

"你很勇敢。"她由衷地说。

陈小川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余小麦趁机仔细端详他的脸——皮肤晒得微黑,鼻梁上几点雀斑,下巴上有一道刚结痂的小伤口。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处脱了线,运动鞋的鞋头己经开胶。

伤口缝合得很顺利。余小麦的动作又快又轻,每一针都精准地穿过皮肤边缘,尽量减小疤痕。最后她贴上一块方形敷料,又用弹性绷带缠绕固定。

"好了。"她摘下手套,"这两天别碰水,明天来换药。"

"谢谢医生。"陈小川礼貌地说,试图从床上下来。

"等等。"余小麦按住他的肩膀,触碰到校服下瘦削的骨骼,"我给你开点口服抗生素。"

她在处方单上写下药名,笔迹比平时要重。"你...家长知道吗?"她状似随意地问。

三个男孩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爸到处推销茶叶去了**。"陈小川说,"我继母...她不太管这些。"

继母。这个词像一把钝刀扎进余小麦的心脏。她握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你妈妈呢?"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陈小川耸耸肩:"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余小麦的喉咙发紧,眼前一阵模糊。她迅速低头假装整理药品,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医生,你没事吧?"戴眼镜的男孩关切地问。

"没事,有点累。"她勉强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三颗水果糖,"给,补充点能量。"

陈小川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剥开糖纸塞进嘴里。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是橘子味的。"

"你最喜欢橘子味。"余小麦脱口而出。

三个男孩都愣住了。陈小川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余小麦的心跳加速,暗骂自己失言。"猜的,"她故作轻松,"大多数孩子都喜欢橘子味。"

陈小川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表情。他站起身,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伤腿:"谢谢医生,我们走了。"

"等等。"余小麦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伤口发热或者疼痛加重,随时联系我。"

陈小川接过名片,随手塞进校服口袋,连看都没看一眼。三个男孩推门离开时,余小麦听见戴眼镜的男孩小声说:"这个医生好奇怪啊..."

门关上了。余小麦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缓缓坐回椅子上,颤抖的手捂住嘴巴。十五年了。她离开时,小川还在咿呀学语,现在却己经能独自处理伤口,面对疼痛不哭不闹。

处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陆远山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出了异常:"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余小麦抬起头,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我刚才...给小川处理了伤口。"

陆远山愣了一秒,随即明白过来。他轻轻关上门,蹲在她面前:"他认出你了吗?"

余小麦摇头,泪水滴在白大褂上,留下深色的圆点:"没有...他根本不记得我了。"她哽咽着,"他说...他继母不太管他。"

陆远山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余小麦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爸爸...再婚了?"

陈大柱现在叫陈明宇"陈明宇三年前再婚的,对方是中学老师。"陆远山轻声说,"他们又生了个女儿,现在两岁多。"

余小麦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早该想到的。陈明宇那样传统的人,怎么可能独自抚养孩子七年?

"小川...他过得好吗?"她艰难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陆远山犹豫了一下:"陈明宇工作忙,经常出差。孩子主要跟继母生活...听说关系不太融洽。"

余小麦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想起小川开胶的球鞋和脱线的校服,想起他说"继母不太管这些"时淡漠的语气。

"我要见他。"她突然说,声音坚定,"不是作为医生,而是作为母亲。"

陆远山皱眉:"你想清楚了?突然出现可能会吓到他。"

"我不会突然相认。"余小麦擦干眼泪,"但他明天会来换药...我可以慢慢来。"

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余小麦望向窗外,看见三个少年的身影正穿过卫生院前的广场。陈小川走得很慢,两个朋友一左一右扶着他。走到公交站时,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余小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在窗帘后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了面对这一切,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她不能再假装这个孩子与她无关了。

"明天我帮你值班。"陆远山说,"你专心处理...家事。"

家事。这个词让余小麦苦笑。她还有家吗?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一个缺席七年的母亲,还有什么资格谈"家事"?

但她必须面对。为了那个己经不认识她的儿子,为了自己七年来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必须面对。

下班时,余小麦特意绕道去了卫生院附近的中学。放学铃响过,学生们蜂拥而出,她站在马路对面,目光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小川最后一批出来,右腿行动不便,走得比其他人慢。他没和同学一起,独自走向公交站,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孤单而倔强。

余小麦的视线模糊了。她悄悄跟在后面,保持着安全距离。公交车来了,陈小川费力地挤上去。车门关闭的瞬间,余小麦几乎要冲上去,但最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载有儿子的公交车渐行渐远。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村长的电话:"卫生室的房子...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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