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气焰顿消,但仍不死心:“婉儿,祖父是为你好,那些银子你带去侯府也是便宜外人,不如留给自家人...”
“自家人?”慕容温婉讥讽道,“是指偷我首饰的慕容嫣儿,还是贪墨公中银两的王氏?”
王氏尖叫起来:“你血口喷人!”
“是吗?”
慕容温婉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本账册,“月初,公中支出五百两买人参,实际只花了三百两;月中,两千两的绸缎款,实付一千五百两.…..需要我继续念吗?”
王氏咬着后槽牙,这些她暗中做的手脚,慕容温婉这个死丫头竟然全都知道!
老太爷见势不妙,祭出杀手锏。
他压低声音道,“慕容温婉!你若执迷不悟,就别怪祖父将你逐出家门!”
屋内瞬间安静。
在大周朝,被家族除名是极严重的惩罚,意味着失去宗族庇护,从此孤苦无依。
所有人都等着看慕容温婉惊慌求饶的样子。
老太爷也是如此,吹着胡子,紧紧盯着慕容温婉。
等来了却是慕容温婉的一句“巧了”。
她嫣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继续道,“孙女正好也有此意。”
老太爷接过一看,差点晕过去。
竟是一份盖了官印的分家文书!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慕容温婉自愿分出慕容家,从此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你...你...”,老太爷手指发抖,“什么时候去的?”
“昨日。”
慕容温婉愉快地说,“托侯爷的福,官府办得很快。”
“造孽啊!我慕容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孝女!”
“祖父别急。”慕容温婉贴心地说,“虽说分了家,但该尽的孝道孙女不会忘,逢年过节的...纸钱我会记得烧的。”
“滚!”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滚出慕容家!永远别回来!”
慕容温婉慢条斯理地收起文书,“这恐怕不行,侯爷的聘礼还在前院放着呢,我得风风光光地从慕容家出嫁才行。”
她环视一圈众人精彩的表情,粲然一笑:“不过祖父放心,三日后,我保证走得干干净净,一根针都不会多拿——”
“毕竟该拿的,我己经拿完了。”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满屋子人面如土色。
走到院门口,慕容温婉突然回头:“对了,忘记告诉父亲,母亲那三十万两,其实只是明面上的,她在江南还有三处茶园,塞北有两座马场...这些,我就笑纳了。”
慕容华闻言,首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当晚,慕容温婉正在清点母亲留下的地契,春杏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姐!老太爷他们连夜收拾行李,说要回老家!”
慕容温婉头也不抬:“让他们走。”
“可...可他们说走之前要去官府告您不孝...”
慕容温婉这才放下地契,轻笑一声:“放心,他们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手里有慕容家偷税的证据,更有...侯爷这块金字招牌。”
慕容温婉着谢洵留给她的玉佩,“祖父再糊涂,也不敢同时得罪官府和镇北军。”
春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小姐,侯府派人来传话,说明日要加送一批聘礼来。”
慕容温婉挑眉,“又送?前几日不是送过了吗?”
“说是...说是侯爷听闻今日之事,特意给您撑腰的。”
谢洵这家伙,表面冷若冰霜,倒是挺会来事。
这份好意,她收下了。
等以后她入了镇北侯府,她也会争取做一个合格的盟友。
“小姐,您真的不后悔吗?”春杏小声问。
“后悔?”
春杏补充道,“毕竟...那是您的娘家...”
慕容温婉看向窗外慕容家主院的方向,那里正乱作一团,突然笑道,“要真是后悔,只后悔没早点这么做,没让她们多吐点出来!”
原身母亲用性命换来的财富,凭什么便宜这些吸血虫?
… …
出嫁前一日,慕容温婉正在房中核对嫁妆单子,春杏突然急匆匆跑进来。
“小姐!老太太回来了!”
她手中毛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渍。
她的这位祖母曾经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传奇人物,颇具商业体头脑,只是后来嫁给祖父这穷书生。
祖母被嫌弃是商户女,一生都未在祖父面前挺起腰杆来。
前些日子,面对祖父王氏一行人的恶毒咒骂,她虽未帮腔,但从头至尾也没有为她辩护过一句。
她没想到,祖母居然撇下祖父,又回了府邸?
“到哪了?”
“己经进二门了!”春杏压低声音,“还带了好几个箱子,说是给小姐添妆的!”
添妆?
这不像她们一贯的做法。
正疑惑间,院外己传来脚步声。
慕容温婉起身相迎,只见祖母一身绛紫色缠枝纹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与那几日沉默寡言、事不关己的老妇人判若两人。
“祖母。”慕容温婉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老太太打量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起来吧。”
她径首走到主位坐下,示意丫鬟捧上一个紫檀木匣:“打开看看。”
慕容温婉迟疑地打开匣子,愣住了。
里面竟是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做工精致,一看就是珍藏多年的好东西。
“这是…?”
“我出嫁时母亲给的”,老太太语气平淡,“这本该是给你母亲的,但如今给你了倒也是一样。”
“祖母这是何意?”
老太太摆摆手,让所有下人退出去,才缓缓道:“我知这些年来你受王氏母女的欺辱,我想出面,但都被你祖父阻止了。”
“知道终究还是我没用,帮不了你什么…如今看到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老太太说着就起身了,毫无留念。
“祖母。”慕容温婉喊住了她。
她突然开口问道,“祖母,您装了一辈子贤良淑德,可曾真正快活过?”
老太太缓缓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在诉说自己的无奈,“六十年了,从记事起,母亲就教导我要温顺,要忍让,要相夫教子...我做到了,可这一生...”
她突然哽住,眼中泛起泪光。
“婉儿,你说得对”,老太太擦了擦眼角,“我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日。”
她抬头看慕容温婉,眼神竟有几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