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冯子安用牙齿撕下衣袖一角，缠住掌心的烙印。布条刚接触皮肤就渗出暗红，仿佛伤口在自行渗血。他盯着那半块青铜牌，指腹过"竖瞳"纹路——这图案他在铜雀司的密档中见过，是初代司主亲绘的"九链锁瞳印"。
"九链……"他猛地抬头望向江面。方才在水下看到的十二条铁链，莫非与此有关？
河滩上散落着奇特的痕迹。不是脚印，而是一道道拖拽的凹痕，像是有人用膝盖爬行过。凹痕边缘沾着黏液，在月光下泛出蓝绿色荧光。冯子安俯身嗅了嗅，腥味中混着淡淡的硝石气息——这是铜雀司特制火药的味道。
"哑婆被带走了。"他攥紧青铜牌。那些黏液延伸向远处的芦苇荡，断断续续如同一条诡谲的路标。
芦苇丛中传来窸窣声。
冯子安闪到礁石后，金属左臂的纹路微微发烫。芦苇向两侧分开，钻出来的却不是追兵，而是一只皮毛湿漉漉的水獭。这小兽人立而起，前爪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过来。"冯子安弹出半枚铜钱。
水獭的鼻子抽动着，突然将前爪的东西抛过来。那团东西在空中展开，竟是半幅被血浸透的麻布，上面用炭灰画着歪扭的路线图。图中央标着座破庙，庙旁画了个简易的青铜钟图案。
"咕噜噜——"水獭发出近似人声的喉音，转身钻回芦苇丛。
冯子安展开麻布，发现背面粘着片鳞甲。这不是鱼鳞，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青黑色硬片，边缘呈锯齿状，中间有道血线。更诡异的是，当他用金属手指触碰时，鳞片竟微微翕动，仿佛还活着。
远处突然响起夜枭的鸣叫——三长两短。冯子安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这是铜雀司的暗号，追兵到了。
他贴着河滩低伏前行。淤泥里不时踩到硬物，借着月光看去，全是森森白骨。这些骨头很新鲜，有些还连着肌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扯下来的。其中一根桡骨上卡着半截箭头，箭杆上刻着"丙申"二字——是铜雀司去年配发的破甲箭。
芦苇荡尽头矗立着半塌的龙王庙。冯子安刚摸到庙墙，就听见里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最后问一次，那东西在哪儿？"沙哑的男声带着不耐烦。
回应他的是一阵"咯咯"声，像是骨头相互摩擦。冯子安从墙缝望进去，只见哑婆被铁链捆在神龛上，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她面前站着个穿蓑衣的高大男子，腰间悬着铜雀司的鱼符。
"不说？"蓑衣人突然掐住哑婆的喉咙，"你当年从沉渊里带出来的《水府图》，司主大人可是惦记很久了。"
哑婆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她的舌头蠕动着，竟从舌根青铜钉的孔洞里钻出几条透明细虫，闪电般袭向蓑衣人面门！
蓑衣人后仰避让的瞬间，冯子安踢飞脚边的瓦片。"啪"的一声脆响，庙内两人同时转头。他趁机翻窗而入，金属左臂首取对方咽喉。
"冯子安！"蓑衣人掀开斗笠，露出布满刺青的脸，"司主说得没错，你果然会来找哑婆。"
冯子安的指刀在距对方喉结半寸处硬生生停住。这张脸他认识——三年前死在鄱阳湖任务中的铜雀司暗桩，周焕。
"你明明......"
"死了？"周焕的嘴角裂开，伤口里没有血，只有黑色丝状物在蠕动，"铜雀司给的'东西'，可比你这半吊子机关臂有趣多了。"
哑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瞪着冯子安，用下巴拼命指向自己胸口。铁链哗啦作响，她破烂的衣襟里滑出个小布包。
冯子安刚要动作，周焕的蓑衣突然爆开！数十条触手般的黑索从蓑衣缝隙射出，每条索尖都带着倒钩。一条黑索卷住布包，其余的全朝冯子安袭来。
金属左臂格挡时迸出火星。这些黑索根本不是绳索，而是某种生物的触须，表面布满吸盘，碰到皮肤就分泌出麻痹性的黏液。冯子安右腿一软，跪地的瞬间瞥见周焕掀开衣襟——他胸口嵌着个透明的囊体，里面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怪物，那些"黑索"正是从它背上延伸出来的！
"看到没？"周焕狂笑着拍打囊体，"这是司主赐的'阴蛟种'，比你的机关......"
话音未落，哑婆突然咬断自己半截舌头。血喷在铁链上，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环顿时泛起蓝光。周焕惨叫一声，触须全部缩回，囊体里的怪物痛苦翻滚。
冯子安趁机夺过布包。里面是张薄如蝉翼的皮纸，上面用银朱画着错综复杂的河道图，某些节点标注着青铜钟图案——正是江底那种。图右上角题着《水府龙藏全图》，落款是"开皇十九年水官郎郑元和制"。
"原来真有《水府图》......"周焕的皮肤开始龟裂，黑色丝状物从裂缝中涌出，"你以为拿到图就能找到九链锁瞳？司主早在......"
哑婆猛地撞向神龛。腐朽的木柱断裂，整个屋顶轰然塌落。冯子安滚到墙角，再抬头时，周焕和神龛都被埋在瓦砾下。哑婆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面，手指深深抠进地砖缝隙，划出最后一道血痕——是个歪扭的"郑"字。
庙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冯子安收起皮纸，从后窗翻出。刚跑出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他回头看去，瓦砾堆在蠕动，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大快朵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