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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裹挟着冯子安向下游冲去，冰冷的暗流像无数双手撕扯着他的身体。左臂机关内的蓝砂仍在疯狂侵蚀金属纹路，齿轮不受控制地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咬紧牙关，用右手死死按住肘关节的机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墨九临死前的嘶吼仍在他耳边回荡——
**"去白螺渡找郑家后人！"**
冯子安猛地呛出一口水，挣扎着浮出水面。月光惨白，江面泛着幽幽冷光。远处，一座破旧的渡口若隐若现，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像是漂浮的鬼火。岸边礁石上爬满白色的螺蛳，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磷光。
**白螺渡。**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岸，左臂仍在剧烈震颤。低头看去，金属表面的纹路己经蔓延至肩膀，皮肤下的颗粒蠕动得更加剧烈，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钻行。一阵剧痛袭来，他单膝跪地，额头抵在潮湿的沙地上，冷汗混着江水滴落。
"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和周焕一样的怪物......"冯子安想起那个浑身长满鳞片的铜雀司暗桩，胃里一阵翻涌。周焕最后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皮肤龟裂，露出下面蓝光流转的骨骼，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玻璃珠，嘴里不断吐出带着金属碎屑的血沫。
渡口的建筑歪歪斜斜地立在水中，每一栋都缺了某个部分。有的少了一扇门，有的缺了半边屋檐，甚至栈道的木板也刻意被抽走几块，形成诡异的"缺一门"格局。夜风吹过空荡荡的门框，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冯子安刚踏上栈道，脚下的木板突然一沉。"咔嗒"一声轻响，机关转动的声音从水下传来。他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支淬毒的弩箭"嗖"地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嗡嗡震颤。
"擅闯者死。"一个沙哑的女声从阴影中传来。
冯子安循声望去，只见一艘破旧的乌篷船静静停泊在渡口边缘。船头坐着个女子，戴着宽大的斗笠，看不清面容。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弩，弩身上刻着精细的鱼鳞纹，箭尖泛着幽蓝的光。
"墨九让我来的。"冯子安举起右手，展示手腕上蔓延的锁魂印，"他说郑家后人能帮我解开这个。"
女子沉默良久，突然抬手摘掉斗笠。月光下，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左眼竟是纯黑色，没有眼白，宛如深不见底的墨池。右眼却是正常的琥珀色，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墨老九死了？"她问，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冯子安点头："铜雀司的猎蛟船......"
"我就知道。"她冷笑一声，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上来吧，你活不过今晚了。"
乌篷船比看起来要宽敞。冯子安刚踏上甲板，就闻到一股混合着草药和金属锈味的古怪气息。船篷上挂满了风干的鱼鳔，每个鱼鳔里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随着船身摇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郑三娘划动船桨，乌篷船无声无息地滑入江心。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溅起水花，像是船本身就是江水的一部分。
"我叫郑三娘。"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墨九是我师叔。"
冯子安一怔："你是墨家传人？"
"墨家早没了。"郑三娘的嗓音低沉，"活下来的，都是鬼。"
船行至江心，郑三娘突然停下动作。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生满铜绿的方孔钱，钱币上刻着"水府通宝"西个模糊的小字。她将铜钱轻轻抛入水中，铜钱沉入江底的瞬间，江水竟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
"下去。"她命令道，左眼的黑色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冯子安迟疑一瞬，但左臂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金属皮肤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蓝光流转的骨骼。他别无选择，只能踏入水中。
石阶上长满滑腻的青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物上。越往下走，水温越低，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当水没到胸口时，一座半淹在水下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中央，一具青铜棺静静悬浮在水中。棺身上刻满了与冯子安左臂相同的纹路，那些纹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更诡异的是，棺材没有盖子，里面盛满了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表面不时冒出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呼吸。
"这是......"冯子安瞳孔骤缩。
"你的棺材。"郑三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铜雀司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她走到青铜棺旁，从腰间抽出一把奇特的尺子。尺身非金非木，表面布满细密的刻度，每一格都刻着不同的符文。
"鲁班尺量骨，定魂针锁魄。"郑三娘将尺子贴在冯子安的左臂上，尺子立刻发出刺耳的嗡鸣，"你中的不是普通的锁魂印，而是'阴蛟契'。铜雀司在你身上种下的，是一把钥匙。"
冯子安突然想起青铜钟下那西具空棺，以及墨九临死前的话。
"钥匙？"
"用来打开阴蛟封印的钥匙。"郑三娘的右眼死死盯着他，"像你这样的'钥匙人'，铜雀司培养了十二个。现在，他们己经解开了西个。"
左臂的蓝光突然大盛，冯子安痛苦地弯下腰。他看见黑色液体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对着他无声地嘶吼。
"躺进去。"郑三娘突然说道。
"什么？"
"想活命，就躺进棺材里。"她的声音不容置疑，"让蚀金蛊吃掉你身上的阴蛟契，或者变成和周焕一样的怪物。
你自己选。"
远处，猎蛟船的号角声隐约传来。冯子安看着自己不断异变的左臂，又看了看那具诡异的青铜棺。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