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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那面铜镜的反光刺痛了阿卢的眼睛。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自己掌心的铜心印正泛出诡异的青紫色光芒，与铜镜的闪烁形成某种呼应。
"师父，那镜子——"阿卢刚开口，铜镜突然转向他们，镜面迸发出刺目的白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等阿卢再睁眼时，江面己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铜鲸只是幻觉。
冯子安的乌木拐杖深深插入岸边淤泥："不是幻觉。"他指向水面漂浮的几片青铜色鳞片，"铜甲尸的蜕皮。"
张小刀倒吸一口冷气："那艘沉船...变成了铜甲尸的巢穴？"
"更糟。"李老村长蹲下身，用枯枝挑起一片鳞片，"看这纹路，是被人操控的。南海人把沉船炼成了活兵器。"
阿卢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掌心的铜心印传来灼烧般的痛楚。恍惚间，他仿佛听见铜莲的声音在耳边呢喃："铜镜照魂...小心..."
"阿卢！"冯子安有力的手掌按住他肩膀，"你的印记在示警？"
阿卢点点头，将铜莲的警告和盘托出。令他意外的是，师父和李老村长交换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去工棚。"冯子安沉声道，"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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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棚里弥漫着松脂与铜锈混合的气味。冯子安从暗格取出一只青铜匣，匣盖上的莲花纹与铜莲胸前的印记如出一辙。当师父打开匣子时，阿卢惊愕地发现里面竟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缘刻满细密的"心"字纹。
"二十年前，我们造过一艘能潜水的战船。"冯子安着铜镜，"龙骨中空处嵌着这面镜子的另一半，用来引导铜心脉的力量。"
李老村长接过话头："首航那天，南海人突袭船坞。他们的铜镜师用邪术让两半铜镜共鸣，整艘船...就像被无形的手拖入江底。"
阿卢突然明白过来："江底那艘'铜鲸'就是当年的沉船？可为什么现在——"
"因为铜心印认主了。"冯子安指向阿卢掌心的印记，"你与铜莲的印记本是一对，就像这两半铜镜。南海人想借你们之间的联系，找到控制铜心脉的方法。"
张小刀突然插嘴："等等！那个铜莲姑娘会不会是..."
"饵。"赵师傅阴沉着脸走进工棚，手里拎着个滴水的铜壶，"刚在船尾发现的，壶里养着铜虫幼虫。"
阿卢猛地站起来，打翻了凳子。他不相信铜莲眼里的痛苦是伪装出来的，那种被铜脉侵蚀的煎熬他再熟悉不过。
"师父，让我试试。"阿卢抓起铜镜，"如果两半铜镜真能共鸣，或许我能反其道而行..."
冯子安沉默良久，突然从腰间解下个皮囊："拿着这个。铜心露虽然所剩不多，但关键时刻能保命。"他顿了顿，"子时行动，我们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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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将船坞镀上一层银蓝色。阿卢蹲在未完工的战船甲板上，掌心铜镜微微发烫。按照计划，张小刀带着人在下游制造骚动，而他将独自潜入水中寻找沉船。
"记住，铜镜照魂。"临行前冯子安叮嘱道，"若见镜中影像与你动作不同，立刻闭眼！"
阿卢系紧装满铜心露的皮囊，腰间别着特制的铜匕首——刀身淬了师父的铜心火。当他悄无声息地滑入江水时，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水下能见度极低，阿卢只能靠铜镜的微光指引方向。游出约莫二十丈后，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射出一道青光，照亮了前方巨大的阴影。
那根本不是寻常沉船。船体表面覆盖着青铜色的肉质组织，桅杆变成了森白的骨刺，船帆则是半透明的膜状物。最骇人的是船首位置——原本的龙首雕像变成了真实的头颅，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青绿色的磷火。
阿卢强忍恐惧游近，发现铜镜的青光照射处，肉质组织会微微退缩。当他绕到侧面时，赫然看见船舷上嵌着那面巨大的铜镜，镜框上缠绕着血管般的铜丝。
突然，镜面泛起涟漪，铜莲的身影浮现在镜中！少女拼命拍打镜面，嘴巴开合似乎在呼喊什么。阿卢正要上前，铜镜中的影像突然扭曲——镜中的"阿卢"竟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缓缓抽出了匕首。
"闭眼！"冯子安的警告在耳边炸响。阿卢猛地闭上眼睛，凭记忆向前游去。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他整个人被拽入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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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中，阿卢摔在某种柔软的平面上。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青铜色的洞穴里，西壁都是缓慢蠕动的肉质组织。铜莲被铜丝缠缚在中央的柱子上，胸前的铜心莲印记己经变成可怖的青黑色。
"快走！"铜莲虚弱地喊道，"这是铜镜里世界，你的肉身还在外面！"
阿卢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他挣扎着爬起来，铜镜从怀中跌落，镜面朝上照出洞穴顶部——那里垂挂着数十个蚕茧般的物体，隐约可见人形轮廓。最靠近的一个茧突然裂开，露出张小刀苍白的脸！
"小刀？！"阿卢失声惊呼。
铜莲急道："他们在收集铜心宿主！快用你的印记触碰铜镜！"
阿卢捡起铜镜，将掌心的"心"字印按在镜面上。金光迸射的瞬间，整个洞穴剧烈震颤，肉质组织疯狂抽搐。铜莲趁机挣脱束缚，扑过来抓住阿卢的手："现在！用铜心火！"
阿卢掏出皮囊，将珍贵的铜心露倒在铜镜上。液体接触镜面的刹那，幽蓝的火焰腾空而起，顺着肉质组织迅速蔓延。
"走！"铜莲拽着阿卢冲向突然出现的亮光处。在跃出镜界的最后一刻，阿卢回头看见火焰中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那分明是年轻时的冯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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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江水灌入鼻腔的刺痛让阿卢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正被强劲的水流推向江底，而上方那艘"铜鲸"正在解体，大块大块的肉质组织脱落，露出原本的木制船体。
腰间突然一紧，绳索缠住了他。阿卢被飞快拉向水面，破水而出的瞬间，他看见张小刀和赵师傅在船坞边拼命拉拽绳索，而冯子安站在最前方，右手高举着燃烧的乌木杖。
"师父...镜子里..."阿卢剧烈咳嗽着，却见冯子安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拖上岸。阿卢这才发现整条江都在沸腾，无数铜虫幼虫浮出水面，在铜心火的余焰中化为灰烬。而那艘沉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普通木材。
"铜脉断了。"李老村长如释重负，"至少二十年里，南海人再没法用邪术操控沉船。"
张小刀帮阿卢包扎手臂伤口时，突然压低声音："你猜我刚才在哪？跟着钱师傅在船底守铜火匣，结果看见..."他神秘兮兮地指向正在检查铜镜的冯子安，"...师父的铜心印和你不一样，是残的。"
阿卢心头一震。他想起火焰中那张年轻的脸，又想起铜莲最后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时，恢复平静的江面突然泛起涟漪，一朵青铜色的莲花顺流而下，花瓣上托着片晶莹的铜镜碎片。
冯子安弯腰拾起碎片，阳光穿透镜面的刹那，阿卢分明看见两个交叠的"心"字印记在师父掌心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