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发出垂死巨兽般的呻吟。张小刀刚抓住突出的青铜链,头顶整片岩层就轰然砸下。磨盘大的碎石擦着他后背飞过,在下方深渊撞出雷鸣般的回响。铜宫遗址正在他们脚下分崩离析。
"左转!"冯子安的吼声淹没在岩崩的轰鸣中。他手中青铜钥匙迸发出刺目蓝光,照亮了前方正在扭曲变形的甬道。石壁上的青铜纹路像活蛇般蠕动,每道凹槽都在渗出金色黏液。
张小刀的铜钩腿突然传来剧痛。那些本该死寂的金属部件正在疯狂生长,尖锐的铜刺穿透皮肉,在腿甲表面绽开一朵朵狰狞的金属花。他踉跄着撞向岩壁,恰好避过当头砸下的青铜梁——那根重逾千斤的横梁插入地面时,表面瞬间长满了绒毛状的铜晶。
"还有三百步!"女药童的星盘己经裂成两半,但她仍死死盯着盘中漂浮的蓝色液滴。那些液体违反常理地逆流向上,在空气中勾勒出岌岌可危的路径。"地脉核心正在——"
整条甬道突然倾斜。阿卢尖叫着滑向突然出现的裂缝,张小刀扑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时,自己的铜钩腿深深卡进了地面裂缝。他看见少年胸前那个正在愈合的空洞里,有金色丝线如蛛网般交织。
岩壁上的青铜浮雕开始融化。那些上古修士的面容扭曲成痛苦的表情,金属眼泪顺着石刻皱纹滚落,在地面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孔洞。冯子安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青铜钥匙上,钥匙立刻发出高频嗡鸣,前方崩塌的碎石堆竟然微微颤动起来。
"走!"冯子安拽起张小刀。他们踩着不断下陷的地面冲向甬道尽头,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蠕动声。张小刀回头一瞥,看见融化的青铜像潮水般涌来,那些液态金属中浮沉着无数半融的人脸。
一道闪电般的裂缝突然贯穿穹顶。透过崩落的碎石,张小刀看见了此生难忘的景象——首径千丈的球形洞窟中,九具青铜巨棺悬浮在虚无里,由刻满符文的锁链相连。而在深渊最深处,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液态金属中翻身,每次动作都引发新一轮岩崩。
"九棺锁龙阵..."冯子安的斗篷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当年先祖们把青铜龙族拆解成九段,分别镇压在——"
地面突然塌陷。张小刀只来得及抓住一根青铜链,整个人悬在了万丈深渊之上。锁链表面迅速升温,转眼就烫得能烙熟皮肉。他咬紧牙关抬头望去,阿卢正趴在裂缝边缘伸手,少年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刀叔!抓紧!"阿卢的声音里混着奇怪的金属回响。他拽住张小刀手腕的瞬间,胸前的铜心印突然亮起刺目蓝光。那些缠绕在张小刀腿上的金属丝像被灼烧般蜷缩起来,让他得以借力攀上边缘。
穹顶的裂缝正在扩大。无数青铜碎片如暴雨般坠落,在深渊里激起金色的金属浪花。冯子安跪在祭坛残碑前,用钥匙划开自己的胸膛。鲜血没有落地,反而逆流飞向碑文,将那些古老的铭文逐一点亮。
"来不及完整仪式了!"他转头看向张小刀,嘴角溢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铜砂,"铜心宿主必须成对存在——"话未说完,一根青铜巨柱轰然砸在他身旁,飞溅的碎片在冯子安脸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女药童突然尖叫着指向深渊。液态金属表面鼓起巨大的半球,渐渐形成清晰的龙首轮廓。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完全由流动的青铜构成,瞳孔里闪烁着与活铜瘟疫完全相同的诡异纹路。
"它醒了..."阿卢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胸前的铜心印正在变形,边缘生出细小的金属丝,与张小刀腿上生长的金丝遥相呼应。
冯子安猛地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的瞬间,整座祭坛亮起血光,那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铜心印,正好笼罩在深渊上方。液态金属中的龙首发出无声的咆哮,刚刚凝聚成形的部分又开始崩解。
"现在!"冯子安的声音己经不像人类,"铜心共鸣!"
张小刀本能地按住胸前——那里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阿卢的断指完全融入了他的血肉,在皮肤下形成半个发光的铜心印。当阿卢抓住他的手时,两个半印拼合成完整图案,迸发出的蓝光如利剑般刺入深渊。
整座铜宫剧烈震颤。九具巨棺同时放射出刺目光芒,锁链上的符文活了般流动起来。液态金属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那只青铜龙首不甘地嘶吼着,缓缓沉入深渊。
"跑!"女药童拽起他们就往侧道冲。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整面岩壁如玻璃般碎裂。张小刀拖着半血肉化的残腿,在崩塌的通道中拼命狂奔。阿卢跑在前方,少年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闪着金光的脚印。
通道顶部开始整体塌陷。青铜梁像巨兽的肋骨般接连砸下,有一次擦着张小刀的发髻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女药童突然一个踉跄,她的左脚己经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材质。
"别停!"冯子安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张小刀惊愕回头,看见本该濒死的炼丹师站在崩塌的通道中央,全身皮肤正在快速金属化。"我以身为引,给你们六十息时间!"他的声音越来越像铜钟轰鸣,"记住,铜心印只是暂——"
一块万斤巨石彻底掩埋了他的身影。但巨石落地的瞬间,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条闪着蓝光的通道——那是冯子安用生命开辟的血路。
他们跌跌撞撞冲进通道时,整座山体都在下沉。女药童的星盘突然炸裂,那些蓝色液体形成薄幕护住三人。无数青铜碎片撞击在幕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前面有光!"阿卢喊道。那点微光在剧烈摇晃的视野中犹如幻影,但张小刀拼尽最后力气向前扑去。他感到铜钩腿彻底碎裂,那些金属丝却像活物般缠绕住他的腰腹,将他猛地推出通道出口。
天旋地转中,他们滚下山坡。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整座铜宫山峰像融化的蜡烛般塌陷下去,激起数百丈高的金属尘暴。那些尘埃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青铜颗粒,哗啦啦落下时,竟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诡异光泽。
张小刀仰面躺在草地上,胸前铜心印的灼热感正在消退。阿卢跪在不远处呕吐,吐出的液体里闪烁着金属碎屑。女药童己经昏迷,她的左腿完全变成了青铜材质,但诡异的是脚踝处正在缓慢地恢复血肉。
"结束...了?"张小刀嘶哑地问道。
阿卢抬起头,阳光照进他的瞳孔深处——那里有金属丝一闪而过。"暂时吧。"少年用不属于自己的语调回答,"铜心不灭,龙眠不终。"
远处的废墟中,一粒青铜种子悄然钻入地脉。它表面浮现的纹路,与张小刀和阿卢胸前的铜心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