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今天晚上当赵建军的皮鞋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山明坐在真皮办公椅上,指尖无意识着会议桌,他沉静很久的心,动了。
窗外藤疆县的霓虹在暮色中闪烁,像极了他二十年前在缉毒行动中被子弹擦过太阳穴时,眼前炸开的那片刺目血光。
那时他咬着牙夺过毒贩的枪,连开三枪,如今这枚“战斗英雄”勋章却成了锁死仕途的沉重枷锁——没有家族根基,纵然伤痕累累,也官场棋盘上自己己经到头了,自己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指尖突然用力,赵明辉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浮现在脑海里,周山明太清楚这些纨绔子弟的糜烂生活,如果白书记知道他自己独生女的老公有了艾滋病。他仿佛己经看到白书记震怒时拍碎的青瓷茶杯,看到赵家大厦崩塌后,县各部门空出的黄金席位,官场上讲究利益均沾,一个赵家倒下了,周家是不是可以起来呢,两代人后,自己的周家是不是也能够称“世家”呢!
喉结艰难滚动,他伸手去够座机,金属按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可指尖即将触到数字键的瞬间,冷汗突然顺着脊椎滑进皮带。二十年前赵建军父亲提携自己的场景在眼前闪过。若贸然汇报,无论消息真假,官场上,“背叛”二字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抽屉开合声在寂静办公室格外刺耳,那部从未登记过的黑色手机带着体温躺在暗格里。
周山明着手机壳上的划痕,想起接待办小女友娇嗔的模样。
她就像藏在暗处的匕首,既能悄无声息地传递消息,又能在关键时刻替自己挡下明枪。
当电话拨通的机械音响起时,周山明望着墙上的“公正廉明”牌匾,忽然想起第一次开枪击毙毒贩时,胃里翻涌的恶心与胸腔沸腾的——原来二十年过去,这种游走在悬崖边缘的刺激感,依旧能让他血液发烫。
挂断电话,周山明将手机随手塞进抽屉深处,金属锁扣“咔嗒”一声闭合,仿佛锁住了某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拿起手机联系了今天现场带队的队长。。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李浩宇推门而入:“周局,您找我?”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刚出任务的疲惫,目光却敏锐地扫过周山明紧绷的下颌线。
周山明没急着开口,慢条斯理地拆开一支香烟,火苗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今天赵明辉那案子。”
他吐出一口烟雾,“你是怎么看的?”
李浩宇目光扫过周山明案头摆着的“全省优秀公安单位”牌匾,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周局,这案子涉及重大线索,是不是要公布案情,组织专案组加快调查?”
周山明转动着镀金钢笔,如果现在大张旗鼓成立专案组,小女友那边一旦将消息泄露,白书记的眼线必然会顺藤摸瓜——到时候,他苦心经营的“中立者”人设将瞬间崩塌。
“小李啊,”周山明突然起身,拍了拍对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警服布料传递过去,“你办过缉私案吧?知道收网前最忌讳什么吗?”
他故意顿住,看着李浩宇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才继续道,“赵明辉是赵家独苗,白书记的乘龙快婿,这种案子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
他的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勋章,那是二十年前子弹留下的疤痕,“太急着推进,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李浩宇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终于读懂了周山明眼底的深意——赵家绝不会坐视丑闻曝光,就算真相大白,最后也会以“意外”“误传”草草收场。此刻越是低调拖延,越能在各方博弈中占据主动。
“我明白了,周局。”他将文件重新塞进档案袋,“这种精密的案子,确实得像剥茧抽丝一样慢慢来,确保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
周山明满意地点头,转身从保险柜取出一盒特供烟,抽出两支点燃:“最近局里设备老化,物证鉴定进度慢些也是情有可原。”
他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对了,关于现场那张纸条的线索,先别惊动市局。咱们县局自己慢慢查,仔细查。”
李浩宇接过香烟:“周局放心,我会把每个环节都盯紧。”
“以后是你们年轻人发天下了,我这个位置你也是可以坐的嘛,好好努力。”周山明适当的画一下大饼。
李浩宇掐灭香烟,转身时警靴踏碎了满地烟头,“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小李,还有事?”周山明瞥见李浩宇跨出办公室半步又顿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