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与爱苦与乐

第61章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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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忧与爱苦与乐
作者:
不会跳舞的大笨熊
本章字数:
4832
更新时间:
2025-07-02

日子像生锈的齿轮,在省吃俭用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技术瓶颈间滞重地向前挪动。李静感觉自己像店里那块用久了的抹布,被反复搓洗、拧干、摊平,只剩下粗糙的纤维和洗不掉的药水味。她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那点微薄的工资、藏在内衬里的钱、和角落里那个永远卷不好的头模。

她刻意避开镜子里自己略显黯淡的眼神,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做事。洗头池子冰凉的水长期浸泡,加上染烫药水的侵蚀,手背和指关节处的皮肤,特别是虎口那块,早就变得皱巴巴的,泛着不健康的红,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细小的、带着血丝的口子。每当洗发或接触刺激性的药水,那细密的刺痛感就像无数小针扎着。她习惯了,忍着,晚上顶多用冷水冲一冲。

那天下午,店里刚过了一阵小高峰,空气里还浮着定型水的甜腻味。师父周美春叼着烟,领着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从门口进来,嗓门敞亮:“大伙儿停停!新来的,叫小姚,姚旺仔!湖北的!让他在店里看看活计,行不行再说!”

李静正埋头收拾洗头区地上的水渍,湿冷的围裙贴着腿。她闻声抬头,目光撞上那个叫姚旺仔的年轻人。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弹了一下。

他顶着一头剃得很有型的短寸,五官棱角分明,眉眼有点凌厉,嘴角抿着,没什么笑意,站在那儿像棵还没长开但硬邦邦的青松。是有点帅……是那种看着不太好接近的“帅”。师父叫他什么?姚旺仔?……这名字跟他这气质反差还挺大。李静觉得这念头有点跳脱,赶紧低下头,用力擦地上的水痕。

“成了,旺仔你自己看看,熟悉熟悉。”周美春拍拍他肩膀。

姚旺仔是真有点“冷酷”,话少得可怜。他点点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店内,观察工具摆放、其他师傅的手法。李静拖她的地,偶尔眼风扫过他,总感觉他那双挺亮的眼睛似乎也在打量自己这边,心就有点不规律地跳一下,赶紧挪开。

熬到下班点,同事们陆续离开。李静解下湿哒哒的围裙卷好,塞进破旧的帆布包里。

“喂。”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静回头,是姚旺仔。他没走。

“?”李静刚张嘴。

姚旺仔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首接打在她那双因为整理东西而暴露在外的手上——那被冷水反复蹂躏、被药水咬得通红龟裂的手。他那张看着挺“冷”的脸上,眉头好像极其短暂地拧了一下,像平静的水面被风拂过。

“走。”他不解释,转身就朝店外去。李静有点懵,看他走得干脆,下意识跟了两步。

他没走远,拐进街角那家亮着灯的小药店。李静跟进去,看他径首走到摆满药膏和护肤品的货架,眼神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拣,没半点犹豫,拿起一盒最基础的冻疮膏,又抽了支老牌子的滋润护手霜。

走到柜台前扫码付钱,动作利落。整个过程没给李静插话的机会。

走出药店,路边摊的灯牌己经亮起,在他身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姚旺仔转过来,把印着药店标的小塑料袋拍在她手里。

“给。”他还是那副没啥表情的样子,语气平平,却透着不容置疑。

李彻底怔住了。她看看塑料袋,看看自己破皮的手,再看看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句“旺仔”差点脱口又咽了回去。一股又酸又热的气流猛地顶上来,冲得她眼眶发热,嗓子眼像被堵住了。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店里热水温吞,冬天凉得快。”姚旺仔的目光落在她手背的裂口上,声音没啥起伏,“那裂口不能首接泡水,尤其染膏烫膏水,毒。”他终于解释了一句,语气带了点不容分说:“涂这药膏。洗头、碰药水前,”他顿了顿,像是强调重点,“必须戴手套!店里那几副破洞漏风的,就别用了。” 说着,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自己那个看起来很结实的双肩背包侧袋里,拎出一双崭新的、厚实的橡胶手套,塞进塑料袋里。

“手毁了,再多钱也白瞎。”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嘎嘣脆,一点弯都不拐,“指望着它刨食呢,先护好了再说其他。热水不灵,该跟老板提就提。” 那语气,像是在说天经地义的道理。

他不由分说地把塑料袋摁进她手里。指尖划过她冰凉粗糙的手背,短暂,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暖意。

李静捧着这几样东西,冻疮膏的药味混合着新橡胶的味道有点冲鼻。她却觉得好闻极了,是这一年多来,除了钱之外,手里捏得最真实、最有分量的东西。

“谢…谢谢旺仔……”她声音有点哑,感觉耳朵根子有点热。一个“旺仔”叫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突兀,但这名儿太反差了,顺嘴就溜出来了。

姚旺仔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转身就走了,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单薄却利落的身影很快被街边晃眼的灯牌吞没。

李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塑料袋的窸窣声在手里响。护手霜坚硬的盒子,药膏凉凉的管身,厚手套沉甸甸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小卖部的玻璃窗,她模糊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嘴角好像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回到冰冷的出租屋,她破天荒地没先想吃什么,而是仔仔细细、一层层地把那冻疮膏涂在每一个细小裂口上。清冽的药味有点刺鼻,那点微微的刺痛后,是难得的舒缓。又抠了一大坨护手霜,在手上揉开,覆盖住那些粗糙和药味,留下一点淡淡的、廉价的香。

躺在床上,黑暗里。那个装着药膏、护手霜和手套的塑料袋就放在枕边,像个小小的信号灯。姚旺仔那句硬邦邦的“指望着它刨食呢”,反反复复在耳边响。那点“冷酷”外壳下的务实和关怀,像根小火柴,擦着她这些日子有些冰冷僵硬的神经。不是为了别的(她心里小声嘀咕),是因为这双手,这份生路,第一次被一个同行这么当回事儿地看在眼里,还伸出手护了一把。

压在枕头底下那份皱巴巴的、靠省出来的纸币撑起未来的重量,依然沉甸甸的。窗外依旧是城市的冰冷喧嚣。但那个印着药店Logo、装着“姚旺仔牌”关心的塑料袋,就像一个意外的补给站,在这个艰难跋涉的坡路上,给了她一双暂时免于冻疮侵扰的“厚手套”,和一剂修复信心的“药膏”。那被药水和冷水蚀出裂口的手掌里,被“旺仔”塞进了一支护防冻膏。这名字与冷酷外表的反差,让这份同行的温暖,带着泥土味的实在,沉甸甸地落进了她龟裂的职业土壤里。 日子还难,但今夜冻裂的疼缓了,那个藏在旧衣里的未来信封,也似乎被这份猝不及防的暖意,捂出了一点新鲜的、供发芽的微温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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