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堆着三西个藤箱,箱扣上系着的红绸带在风中翻飞,宛如跳动的火焰,为这清冷的冬日添了几分暖意。
他低头理了理靛青色杭绸长衫的银线滚边,指尖抚过那细腻的纹路,
忽然觉得这身精心打理的衣裳,竟不如她发间沾着的一片雪花来得生动。
“少夫人可算回来了!”津叔小跑着过来,棉袍下摆沾着炮仗屑,
那些炮仗屑五颜六色的,有红色、黄色、绿色,像是给他的棉袍绣上了一朵朵小花。
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一边跑一边喊道:“这大冷天的,快进屋暖和——小顺子!把少夫人的箱子搬去房里!轻着点儿,别磕着!”
白芷年摘下白色毛绒帽子,发间红珊瑚簪子在雪光里晃了晃,像朵跳动的火苗。
那火苗在洁白的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她目光扫过沈砚声的新衣,银线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冷光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却又带着一丝高贵和神秘。
她微微笑道:“大少爷,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夫人。”沈砚声回礼,注意到她棉袄下摆沾着点红土——是报社门口那条石板路留下的。
昨儿他路过时,还见几个孩童蹲在那儿摔炮仗,红纸屑混着雪水,把石板染得斑斑驳驳,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抽象画。
院子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佣人们抬着口朱漆箱子进来,箱盖上贴着“福”字剪纸,那“福”字剪得十分精致,每一个笔画都栩栩如生。
他们边走边喊“让让嘞”,声音洪亮而欢快。
后头跟着个挑夫,扁担两头挂着竹篓,篓里露出油纸包的腊味,油渍渗在纸上,
透出琥珀色的光,那光芒仿佛是腊味散发出来的香气凝聚而成的。
“这是少夫人从隅界带来的年货!”津叔兴奋地喊道,然后快步走到箱子前,掀开箱盖。
罐头饼干堆得冒尖,最上层放着个雕花木盒,木盒上的雕花精美绝伦,有花鸟鱼虫,有山水风景,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您瞧这西洋巧克力,说是从租界买的,金贵着呢!还有这罐头,听说隅界人过年都兴吃这个!”
白芷年从箱子里取出个蓝布包袱:“这是给津叔和大家的。”
她解开包袱,十几条绣着“福”字的红围巾露出来,每一个“福”字饱含着深深的祝福。
“战地医院的护士们织的,说是图个吉利。”
佣人们笑着围上来,津叔乐呵呵地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围巾的红色与他的棉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喜庆。
他转头冲厨房喊:“老李头!少夫人带了上好的黄酒,快把腌好的鳜鱼拿出来!”
话音未落,厨房里就飘出糖醋汁的酸甜味,那味道酸酸甜甜的,十分。
混着后院飘来的腊梅香,甜丝丝地往人鼻子里钻,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甜蜜的世界。
后头几个小丫鬟端着铜盆跑过,盆里泡着红彤彤的山楂,山楂在水中漂浮着,像是一颗颗红宝石。
她们说是要熬糖葫芦,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沈砚声看见白芷年给津叔挑的那条,针脚格外细密。
他正要开口,忽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原来是账房先生带着几个小伙计在院角放小鞭炮。
红纸屑像雪花似的飘下来,落在白芷年的肩头,为她增添了一份节日的气氛。
一个佣人跑过来,手里举着根点燃的香,香头闪着红光,
映得他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大少爷,放个大的?”
“少夫人,厨房煨着羊肉汤呢。”津叔搓着手,棉袍袖子沾了面粉,那些面粉像是给他袖子绣上了一层白色的花边。
“大少爷特意让加了当归,说您总熬夜,该补补。还让熬了八宝粥,放了桂圆莲子,甜着呢!”
白芷年系围巾的手顿了顿,目光掠过沈砚声。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感动和温暖,仿佛在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沈砚声对她的关心。
厨房飘来的香气越发浓郁了。
八宝饭的甜香混着熏鱼的咸鲜,沈砚声还闻到了飘来的饺子馅儿的香味——是白菜肉沫的,那是他最爱吃的。
那香味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牵动着他的味蕾,让他更加期待即将到来的年夜饭。
“当心。”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被爆竹声惊得踉跄的白芷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