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4年夏 同日下午
地点:财务室、球员更衣室
推开财务室的铁门时,霉味混着油墨气息扑面而来。头顶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在贴满便签的白板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罗德里格斯正蜷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枯瘦的手指在计算器上疯狂敲击,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疼。
“主席先生,您不该来这种地方。”他慌忙起身,碰倒了手边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2003-2004财政决算表”上晕开大片污渍,“这些数据...我本想整理好再向您汇报。”
我按住他颤抖的肩膀,目光扫过白板上潦草的债务清单:银行贷款1.2亿欧元、球员转会分期欠款8000万、赞助商违约金预留金空缺...喉咙像被诺坎普的草皮堵住,“去年的转播分成呢?会员费收入为何锐减30%?”
罗德里格斯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皇马与电视台签了独家协议,我们的转播费被压到十年最低。而且...前任主席为了安抚球员,私自承诺了过高的肖像权分成,现在俱乐部连球衣广告位都快租不出去了。”他突然掀开最底层的文件夹,露出夹在里面的解约函,“耐克法务部今早又发了邮件,若七月底拿不出新方案,他们将单方面终止合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贝吉里斯坦发来的消息:埃托奥经纪人要求1000万签字费,马洛卡坚持1800万转会费,否则将与皇马重启谈判。我揉着太阳穴走出财务室,冷气走廊的尽头,更衣室传来刺耳的争吵声。
“每次战术都让我回撤防守!”前锋萨维奥拉的阿根廷口音带着愤怒,铁门缝隙里飘出他摔更衣柜的巨响,“里杰卡尔德根本不懂如何使用进攻球员!”
“得了吧,兔子。”后腰科库的荷兰语透着嘲讽,“你上周错失的单刀够买十辆豪车了。教练让你协防,是怕你连回追的力气都没有。”
我压低帽檐,装作工作人员走进更衣室。潮湿的汗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二十多个更衣柜半开着,球鞋、护腿板散落一地。角落里,普约尔正沉默地系着鞋带,这位未来的队长眼下还只是个郁郁寡欢的年轻后卫,而他对面,几个巴西球员用葡萄牙语低声交谈,不时瞥向萨维奥拉的方向。
“胡安,你说管理层是不是疯了?”中后卫弗兰克·德波尔将冰袋按在膝盖上,对身旁的理疗师抱怨,“听说要引进三个新人,我们这些老将的上场时间怕是要砍半。”
理疗师胡安递过肌效贴,压低声音:“更糟的是,他们想让球员降薪。罗德里格斯昨天找我打听队里谁最缺钱...”
“降薪?”萨维奥拉突然冲过来,头发还滴着水,“当我们是慈善家?我要打电话给经纪人,现在就联系尤文图斯!”
更衣柜的铁门突然被推开,里杰卡尔德黑着脸走进来。荷兰教头的西装皱得像隔夜的报纸,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都在闹什么?明天的训练取消,所有人到战术室看录像!”
“看录像?”科库冷笑一声,将毛巾甩在长椅上,“不如先看看我们的战术手册,是不是该改名叫《如何把天才用成庸才指南》?”
更衣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滴水声。里杰卡尔德的喉结滚动两下,转身要走时瞥见我的身影,蓝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主席先生,您怎么...”
“我来看看球队的状态。”我摘下帽子,目光扫过更衣室里紧绷的面孔,“各位,我理解大家的不满。但如果俱乐部破产,你们连拿半薪的机会都没有。”我径首走到萨维奥拉面前,“明天训练后,我们单独聊聊你的战术位置。还有——”转向巴西球员的方向,“罗纳尔迪尼奥的加盟谈判正在进行,他需要可靠的队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普约尔第一个站起来,湿漉漉的手在短裤上擦了擦,“只要能赢球,我愿意接受任何安排。”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像一记重锤敲在更衣柜上。
走出更衣室时,夕阳正将诺坎普的轮廓染成暗红色。手机再次震动,是卡门发来的消息:巴黎圣日耳曼提高了小罗的续约报价,球员倾向留在法甲。我抬头望向天空,积雨云正在聚集,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财务室的债务报表、更衣室的裂痕、转会市场的博弈...这些定时炸弹,必须赶在第一声雷响前全部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