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枝带着师尊来到北境深处的一座隐秘雪谷。
这里终年飘雪,却并不寒冷。
山谷中央有一汪温泉,雾气氤氲,西周开满冰晶般的花,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
“这里……”玄霄环顾西周,隐约觉得熟悉。
玄枝从他怀里下来,赤足踩在雪地上,足尖点过的地方绽开细碎的冰花。
玄枝回头冲着玄霄笑:“这里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她拉着玄霄的手,走到温泉边坐下,水面映着两人的倒影。
玄枝轻轻靠在玄霄的肩上,低声道:
“小时候,我娘常带我来这儿。她说,这里的雪是暖的,花是活的,连风都是温柔的。”
玄霄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来过这里。”
玄枝一怔:“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玄枝望着远处的雪山,“那时我重伤垂死,被你娘所救……她带我来过这里。”
玄枝眼眶微热,轻声道:“我想我娘了…”
他们在雪谷里度过了最安静的时光。
玄枝给玄霄煮茶,茶里掺了雪谷特有的冰晶花,香气清冽。
玄霄第一次觉得,原来茶也可以这样好喝。
夜里,玄霄抱着玄枝躺在雪地上看星星。
玄枝指着天边的星辰,轻声说:“师尊,那颗最亮的星星,是我娘。”
玄霄侧头看她,少女的银发铺散在雪地上,像一片月光。
玄霄伸手,轻轻拂过玄枝的发梢:“那你呢?”
玄枝笑了:“我是旁边那颗小小的,一首跟着师尊的星星。”
玄霄忽然握住玄枝的手,声音低沉:“别做星星。”
“嗯?”
“留在我身边。”
玄枝没说话,只是靠师尊更近了些。
等到玄霄熟睡后,玄枝指尖微颤,一缕幽蓝的灵力悄然缠绕上玄霄的衣袖。
这是雪妖一族的眠心咒,能让人陷入短暂的沉睡,忘却片刻的执念。
玄枝轻轻抬眸,看向闭目调息的玄霄。
师尊的眉目依旧清冷如霜,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入他眼。
——可玄枝知道,师尊其实醒着。
他一定察觉到了。
但玄霄没有动。
玄霄确实知道。
从玄枝指尖凝聚咒力的那一刻,玄霄就察觉了。
可他没动。
玄霄想看看,枝枝到底要做什么。
为何突然下咒术…
玄枝站在古老的祭坛中央,银发被风雪卷起,衣袂翻飞。
她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祭坛的符文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以吾血脉,唤汝魂归。”
“以吾性命,换汝重生。”
玄枝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穿透了风雪,回荡在整个山谷。
就在阵法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一只手猛地扣住玄枝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
“玄枝。”
玄霄的声音冷得骇人。
玄枝缓缓回头,对上了玄霄那双翻涌着怒意的眼睛。
——果然,就算醒着的,雪妖族的咒术也是要困住师尊一段时间。
“玄枝,你在干什么?”
玄霄的声音嘶哑,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玄枝睫毛轻颤,眼泪砸在雪地上,凝结成冰。
“师尊……我必须复活他们……”
“那我呢?!”
玄霄几乎是低吼出声,“你死了,我怎么办?!”
玄枝怔住。
玄霄一把将玄枝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枝枝……”
玄霄的声音低哑,近乎哀求,“别丢下我。”
雪谷的风停了。
玄枝靠在玄霄怀里,终于哭出声:“可是,师尊……我该怎么办……”
玄霄抚过玄枝的银发,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们一起想办法。”
玄霄抬眸,望向远处的雪山,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若真要牺牲一人……”
玄霄抬手,霜寒剑悬于空中,剑身浮现出古老的符文。
“也该是我。”
玄枝在玄霄的怀中闭上眼睛,指尖悄然凝聚最后一道咒印。
这一次,他真的无法挣脱了。
"师尊......"
玄枝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指尖抚上玄霄的脸颊,却在触及前又蜷缩着收回。
"这些年......"
喉间哽着化不开的温柔,"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像偷来的时光。"
冰晶般的泪坠在玄霄手背,可玄霄只觉得烫得惊人。
"我想永远这样......"
染血的指尖描摹玄霄眉宇,
"看您煮茶时蹙眉,练剑时衣袂翻飞,听您唤我......枝枝。"
风雪突然狂暴,银发纠缠着染血的衣带。
"可雪妖族的亡魂在哭啊......"
玄枝将额头抵上玄霄的心口,
"自从我有记忆来,每夜每夜,都在我血脉里哭......"
霜寒剑突然发出凄厉铮鸣。
"玄霄。"
这是玄枝对师尊第一次首呼其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爱您,胜过这世间万千。"
最后一道咒印亮起时,她的身影开始透明,玄枝在玄霄怀中化作漫天银光,消散于风雪之中。
而玄霄,只能眼睁睁看着,动弹不得。
整座雪谷的积雪开始融化,化作无数银蝶飞舞。
远处,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从风雪中走出——那是沉睡多年的雪妖族人。
而玄霄,依旧站在原地,霜寒剑深深插入雪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眼底,只剩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