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锁孔里的倒计时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一丝异样,卡在锁芯深处。白砚的指尖在油腻的齿轮和簧片间精准地摸索,眉头微蹙。这老式保险柜的锁结构简单,但那粒嵌入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触感光滑微凸,带着不属于机械结构的电路纹理。
“咔哒。”
就在他试图用探针将它剔出的瞬间,整条“老鼠巷”的路灯齐刷刷熄灭,黑暗如墨汁般泼下,只有远处城市主干道的光污染在低矮的屋檐上涂抹出诡异的紫红色。
“又他妈跳闸?”白砚低声咒骂了一句,齿间咬着的强光手电筒光束猛地扫向面前锈迹斑斑的卷闸门。光束最终定格在锁孔深处——一片幽蓝色的微型芯片,复杂的纹路如同盘踞的毒蛇,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这东西,绝不该出现在这个九十年代老古董的锁眼里。
未及细想,工具箱里那台老旧的智能手机,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尖锐、高亢、近乎撕裂的蜂鸣!
嗡——!!!
白砚手一抖,探针差点戳进指头。他烦躁地抓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
时间显示:00:00。
紧接着,猩红如血的巨大数字,毫无预兆地从屏幕底部猛地炸开!像一条条暴突的血管,瞬间爬满了本就布满蛛网裂纹的屏幕:
【时光清算系统激活成功】
【债务人:白砚】
【时间债务:168:00:00】
【警告:生命归零即永久清算】
“操!什么玩意儿?”白砚的心脏像是被那猩红数字狠狠攥了一把,猛地一缩。他本能地狂按关机键,甚至粗暴地抠动电池盖——但手机机身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纹丝不动。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竟然随着他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开始了同步的、无情的跳动:
168:00:00…
167:59:59…
167:59:58…
每跳动一秒,都像有冰冷的秒针在他脊椎上划过。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巷口炸响,瞬间撕裂了深夜的寂静。
白砚猛地抬头。巷口昏黄的路灯不知何时又诡异地亮起了一盏,光线惨白。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卖制服的年轻男人,正发疯似的用拳头砸着手机屏幕,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抽搐。他手机屏幕的光芒,同样是那种刺目的、不祥的血红色!
00:00:00
外卖员手机上的数字,归零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白砚瞳孔骤缩!
外卖员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在路灯下……开始变得透明!颧骨、眼眶、鼻梁……皮肤下的血肉组织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清晰地显露出骨骼的轮廓,随即骨骼也迅速淡化。霓虹灯招牌上闪烁的“烧烤”、“按摩”字样斑斓的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正在粒子化的头颅,在脏污的沥青路面上投下扭曲变形、光怪陆离的彩色光影。
“救……救我……” 外卖员徒劳地向巷子里伸出半截手臂,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他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透着霓虹色彩的窟窿。
那只伸向白砚的手,在距离他鞋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猛地一顿,然后像被风吹散的沙砾,无声地崩解。皮肤、肌肉、骨骼,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色荧光的粒子流,“簌簌”地顺着地砖的缝隙,渗入冰冷的地底,消失无踪。
只有那件明黄色的外套,软塌塌地飘落在原地,盖住了一小片残留的、正在迅速熄灭的荧光。
一股寒气从白砚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死亡,不是血腥的,而是如此冰冷、诡异、彻底的……抹除!
掌心的手机再次震动,新的血红色文字冷酷地覆盖了倒计时:
【首轮赎时任务开启】
【任务:乘末班地铁收集7张“时之票根”】
【坐标:平安里地铁站(末班车发车时间:23:57)】
【奖励:7时币(可兑换7小时生命)】
【失败惩罚:即时清算】
23:57!现在……白砚猛地看向屏幕上的时间:00:03!距离发车,只有不到一小时!
恐惧瞬间被一股狂暴的求生欲压下。去他妈的!老子不认!
“砰!!!”
白砚抄起工具箱里沉重的管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掌中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手机!
管钳与手机接触的刹那——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他的后脑!视野里的景象疯狂扭曲、折叠,黑暗的巷子变成了旋转的万花筒,天旋地转!他踉跄着撞在冰冷的砖墙上,胃部剧烈痉挛,“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酸腐的气味弥漫开。
就在他弯腰干呕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工具箱深处——祖父留下的那块老式黄铜怀表。表盖不知何时弹开了,昏黄的表盘上,那根细长的秒针,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节奏,一格、一格地跳动。
表盘下方的小窗,显示的赫然是:167:23:41!
与手机倒计时,分秒不差!
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冻结了白砚的血液。这怀表……也成了这鬼系统的帮凶?
“操!!!!” 积压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白砚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铁皮垃圾桶上,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
“哐当!”
“呕……”
“救命啊!”
“砰!哗啦——!”
更多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从邻近的居民楼里传来!呕吐声、惊恐的尖叫、重物坠地的闷响、玻璃破碎的脆响……此起彼伏,瞬间将整个街区变成了恐慌蔓延的地狱!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在同一时间勒紧了所有人的喉咙。
对面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穿着毛茸茸奶牛连体睡衣的年轻女孩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指缝间全是呕吐物。她手中紧握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和白砚一样绝望的血光。
网吧二楼的窗户玻璃应声爆碎!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电竞队服的身影,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正剧烈地喘息着。路灯的光线照亮了他袖口上醒目的、印着闪电标志的黑色护腕——与某个知名电竞主播的标志,一模一样!
七个倒计时!七条被死神镰刀抵住咽喉的亡命徒!
白砚再没有丝毫犹豫。他抓起工具腰带,一把将还在隐隐作痛的老旧手机塞进口袋,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巷子外,朝着平安里地铁站的方向,发足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手机和怀表上倒计时数字的无情跳动。
当他气喘吁吁、带着一身冷汗冲进空旷得渗人的平安里地铁站时,站内惨白的灯光下,只有零星几个失魂落魄、脸色同样惊恐绝望的身影在游荡,都死死攥着发光的手机。
“呜——”
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站厅,刺得人耳膜生疼。最后一班地铁如同一条疲惫的钢铁巨蟒,缓缓滑入站台。
白砚冲向闸机。就在他距离闸机口还有几步远时,一个穿着陈旧地铁制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闸机通道前。
“乘客,请出示车票。”
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从它空荡荡的制服领口上方飘出。
白砚猛地抬头,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西肢百骸。
那“人”的脖颈以上……不是头颅!而是一团不断蠕动、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电视屏幕般的——马赛克!模糊不清的色块疯狂地扭曲、组合、分解,无法形成任何清晰的五官轮廓。它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泛着金属寒光的剪票钳,钳口开合间,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偶尔迸溅出几粒幽蓝色的细小电火花。
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门,发出即将关闭的“滴滴”警示音!
白砚的右手瞬间摸向工具腰带,指尖触碰到那卷柔韧而坚韧的磷铜丝——开锁匠的吃饭家伙。他的大脑在生死一线间高速运转,计算着绕过这怪物、冲进车厢的可能性。
就在他目光扫过那无面人手中恐怖剪票钳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光洁如镜的地铁车窗吸引了过去。
车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惊惶、紧绷的脸。
但……不止是他的脸!
在车窗倒影中,他身后站厅惨白的灯光背景里,清晰地浮现出另一个场景:一个浑身是血、蜷缩在冰冷大理石地面上的小男孩!男孩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里倒映着一个正俯身靠近的、穿着黑色连帽衫的模糊身影。那身影的袖口,被男孩的鲜血浸透,但袖口边缘,一道蜿蜒狰狞、如同活物的——蛇形纹身——却清晰地烙印在倒影中!
是十年前!是那场银行劫案!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深渊!
冰冷粘稠的恐惧感,比面对无面人时更甚十倍地攫住了白砚的心脏!那纹身……那该死的纹身!
“呜——!!!”
刺耳的警报声陡然拔高到极限!
车顶广播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随后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冰冷地响彻整个站台:
【警告!3号车厢发现逃票者!执行清除程序!】
闸机口前,那团蠕动的马赛克脸猛地“转”了过来!虽然依旧没有五官,但白砚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锁定了自己!它手中的巨大剪票钳“咔嚓”一声张开到极限,幽蓝色的电光在钳齿上疯狂跳跃,发出“噼啪”的爆响!
那团蠕动的马赛克中央,裂开了一道边缘闪烁着锯齿状电火花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豁口!
——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