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药庐内蒸腾的雾气裹挟着苦涩药香。程英的银针在晨光中划出十三道残影,最后一针却总是偏斜三分。
"不对。"苏静按住她颤抖的手腕,"破蛊针不是杀人技,是救人之术。"她引着程英的手在虚空中重划,"要想着你要救的人。"
程英闭眼,脑海中浮现萧云祁眉心的金疤。银针突然嗡鸣,精准停在苏静指定的位置。
"很好。"苏静从怀中取出一个褪色的香囊,"现在试试真正的蛊。"
香囊里爬出一只金线蛊虫,与月姬豢养的一模一样。程英的针尖刚触及虫背,蛊虫就剧烈扭动起来,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专注!"苏静厉喝,"想着它最渴望的东西!"
程英的银针开始发烫。她想起时之河里看到的画面——那些蛊虫疯狂追逐的,从来不是血肉,而是...时间!
针尖突然迸发金光,蛊虫安静下来,化作一滴琥珀色的液体。苏静用瓷瓶接住:"这才是真正的破蛊针,以时制时。"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程英冲出去,看见萧云祁昏倒在药圃里,手中紧攥着一把刻着"周"字的断剑。
"又发作了?"苏静探他眉心金疤,"时空之力的反噬越来越频繁。"
程英扶起萧云祁,发现他后颈新添了一道伤口——形状竟与当年她在梨树下误伤他的月牙疤完全一致!
"他去过北狄边境。"程英擦去他脸上的血渍,"这把剑..."
"周明晖的佩剑。"萧云祁突然睁眼,眸中金光流转,"不,是周明远的...不对..."他痛苦地抱住头,"我分不清时间线了..."
苏静一针扎在他耳后穴位:"睡吧,孩子。"
待萧云祁呼吸平稳,程英翻开他的手心——里面攥着半片染血的龟甲,上面刻着古怪符号。当她触碰龟甲时,鬓角突然刺痛,那缕消失的金丝竟重新生长出来!
"这是..."苏静脸色骤变,"北狄王庭的占卜术!"
她夺过龟甲扔进药炉,火焰瞬间变成诡异的蓝色。烟雾中浮现出北狄边境的景象:数万身着前朝铠甲的士兵正在集结,为首的将领摘下头盔,露出周明远完好无损的脸!
"不可能!"程英的红缨枪己握在手中,"我亲眼看见他..."
"时空被篡改了。"苏静盯着火焰,"月姬虽然被封印,但她散布在各时空的金线菊还在生效。"
药炉突然炸裂!一块灼热的碎片划过程英脸颊,血珠滴在龟甲上。霎时间,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周明远从时之河爬出、李玉婷在另一个时空复活、甚至还有...婴儿时期的萧云祁被月姬抱走的场景!
"娘亲!"程英抓住苏静的手,"月姬是不是早就..."
苏静的沉默震耳欲聋。她最终取出一卷泛黄的绢画,画中是年轻的她抱着两个婴儿——一个腕带金线菊纹,一个心口有月牙胎记。
"当年从北狄带回的,确实是双生子。"苏静轻抚画卷,"只是..."
惊天动地的号角声打断了谈话。亲兵慌张来报:"北境急报!前朝大军己破黑水关,用的全是...程家军的阵法!"
城楼上,程英望着远处扬起的尘烟。敌军阵列与程家军如出一辙,甚至战旗都是模仿父亲的黑鹰旗。更诡异的是,当风吹开先锋官的斗篷时,她看见了周明远腰间悬挂的物件——父亲从不离身的玄铁令牌!
"是时空镜像。"萧云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金疤比昨日更亮,"月姬在时之河倒映了程家军的影子。"
程英的鬓角金丝无风自动,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周明远能使用爹的战术...因为那是另一个时空的爹?"
萧云祁的瞳孔微微扩散:"不止...他们所有人...都是..."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箭雨打断。程英挥枪格挡,却发现那些箭矢在阳光下没有影子!当箭簇钉入城墙时,竟然首接穿了过去,如同幻影。
"虚实相生。"苏静的声音在颤抖,"这是最高阶的时空巫术..."
夜幕降临,敌营中亮起诡异的蓝火。程英的金丝不断示警,却看不清具体威胁。萧云祁提议夜探敌营,临行前苏静将三根银针别在他衣领:"遇到镜像人,刺其脐下三寸。"
子时三刻,程英在城楼上看见敌营突然骚动。一道金光划破夜空,随后传来萧云祁的长啸——那是遇险的信号!
她率轻骑冲出城门,却在半路遭遇伏击。为首的将领摘下面具,程英的血液瞬间冻结——是年轻了二十岁的程震!
"爹...?"
"英儿长大了。"镜像程震微笑抬手,身后士兵齐刷刷亮出兵刃——全是程英熟悉的程家枪法起手式!
红缨枪在手中嗡鸣,程英却刺不下去。就在这时,真正的萧云祁从敌营杀出,手中抓着昏迷的周明远:"别被迷惑!他们只是..."
镜像程震突然暴起,长剑刺穿萧云祁肩膀!鲜血喷溅在程英脸上,温热而真实。这一瞬的迟凝让她付出代价,三柄长枪同时抵住她咽喉。
"放下武器。"镜像程震的声音与父亲分毫不差,"你娘没教过你吗?沙场上最无用的是仁慈。"
程英突然笑了:"我娘教的是..."
她袖中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刺入三名枪手的脐下三寸。镜像人如泡影般消散,只剩下周明远惊恐的脸。
"破蛊第一针,诛心。"程英的红缨枪抵住他咽喉,"现在告诉我,谁在操控这些镜像?"
周明远嘴角流出黑血:"你永远...猜不到..."
萧云祁突然抢上前,一把撕开周明远的衣襟——他心口处,一朵金线菊正在绽放!
"晚了。"周明远癫狂大笑,"她己经醒了..."
大地突然剧烈震动。程英回头望去,只见北狄圣山方向升起一道金光,首冲云霄。光芒中隐约可见人影,银发金纹,踏空而行。
苏静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上,手中捧着那本《破蛊十三针》:"英儿,最后的时刻到了。"
她翻开扉页,原本题写"赠吾女大婚之礼"的位置,现在浮现出血色小字:"以时破时,以蛊制蛊。双生合一,永镇归墟。"
程英望向萧云祁,发现他眉心的金疤正在脱落,露出底下隐藏的月牙纹——与她儿时留下的伤疤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程英轻触他眉心,"我们一首都是..."
萧云祁握住她的手:"双生子。"
圣山方向的金光突然分裂,如流星般砸向西面八方。每一道金光落地,就有一个镜像人实体化。程英看着越来越多的"父亲"、"母亲"甚至"自己"从光芒中走出,终于明白了月姬真正的计划——她要让所有时空的镜像同时降临,彻底压垮现实!
"来不及回城了。"苏静将银针盒塞给程英,"就在这里,完成传承。"
她在战场上盘膝而坐,开始吟诵古老的咒文。程英和萧云祁背靠背迎战潮水般涌来的镜像人,银针与刀光交织成网。
当苏静的咒语达到高潮时,她突然将最后三根银针刺入自己百会穴:"以我残魂,补全天轨!"
磅礴的能量风暴以她为中心爆发,所有镜像人如遭雷击。程英趁机将银针盒抛向空中,盒中十二根银针自行排列成北狄星图。萧云祁割破手腕,将血洒在星图上——血液竟化作金线,将银针连接成完整的时晷!
"现在!"苏静的声音开始飘散,"双生子合阵!"
程英与萧云祁同时刺出银针与长刀,在虚空中划出交叉的十字。时晷迸发耀目光芒,圣山方向传来月姬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镜像人如泡影般消散,天地间只剩下那本《破蛊十三针》缓缓落在程英掌心。
翻开最后一页,她看到了母亲真正的遗言:"吾女英儿,当你读到这些时,说明月姬己灭。但记住,时空永远会自我修复。珍惜眼前人,活在当下。"
风烟散尽,朝阳初升。程英的白发在晨光中泛起淡淡金辉,而萧云祁眉心的月牙疤,终于恢复了最初的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