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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宸在阴影中静立片刻，柳如烟那带着玩味与探究的声音仍在耳畔。此女绝不简单，那一眼，几乎洞穿了他的【幽影匿形术】。这“沁芳书寓”，怕也不是什么寻常的风月场所。
是龙潭虎穴，还是另有玄机？
周宸嘴牵动了一下。他向来信奉高风险高回报，既然对方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无论真假，总要去探上一探。
翌日午后，周宸依旧是那副落魄江湖客的打扮，来到了“沁芳书寓”门前。
与昨日的匆匆一瞥不同，今日细看，这书寓门面虽不张扬，却处处透着雅致，门前两株垂柳，绿意盎然，与“沁芳”二字倒是相得益彰。
他递上拜帖，只说是昨日街角偶遇，听闻柳老板娘消息灵通，特来请教一二，探听些关于近日府城人口失踪案的消息。
不多时，一名青衣小厮引着他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清幽的雅间。
柳如烟依旧是一身淡紫色罗裙，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那柄团扇，见周宸进来，她慵懒一笑，示意他落座。
“这位朋友倒是心急，奴家还以为要再等上几日呢。”柳如烟的声音柔媚依旧，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周宸拱手道：“在下也是为生计奔波，听闻府城近来不太平，年轻人无故失踪，心中好奇，也想看看有无机会从中寻摸些线索，换口饭吃。”他将一个急于打探消息，又有些市侩的江湖散人形象，拿捏得恰到好处。
柳如烟闻言，掩口轻笑，团扇轻摇：“朋友说笑了。这府城的水，深着呢。有些鱼，看着肥美，却带着剧毒的钩子，不小心碰了，可是会尸骨无存的。
那些失踪的人，就像是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连个水花都未必能看见，朋友又何必去蹚这浑水？”
她的声音轻柔，话语间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警告，仿佛在说，有些事，不该问，问了，会惹来杀身之祸。
周宸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神色不变：“柳老板娘此言差矣。越是浑水，才越有机会摸到大鱼。在下烂命一条，倒是想看看，这水究竟有多深，鱼又有多大。”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宸身上那股刻意营造的落魄颓唐之气骤然一收。
一股带着淡淡血腥与锋锐杀意的气息，如同深海中潜藏的巨鲨，悄然无息地散逸出丝缕，却又被【敛息术（小成）】精准地控制在雅间之内，并未惊动外界。
这股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寻常武者根本无法察觉，唯有真正感知敏锐，或是在生死边缘打过滚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恐怖。
柳如烟摇着团扇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她那双原本几分慵懒与戏谑的眸子，瞬间凝定，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一闪即逝，却精纯无比的杀伐之气，那绝非寻常江湖散人所能拥有，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锋芒！
这人，是个硬茬子！而且，是个懂得隐藏獠牙的狠角色！
雅间内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片刻后，柳如烟脸上的慵懒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慎的郑重。
她放下团扇，坐首了身子，重新打量着周宸：“看来，是奴家眼拙了。朋友并非池中之物，倒让奴家看走了眼。”
她不再兜圈子，首接道：“既然朋友对那些‘丢人事’如此上心，奴家这里，倒也确实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奴家可以将知道的线索告知朋友，但作为交换，朋友也需帮奴家办一件……奴家不太方便亲自出面的事情。”
周宸眉头一挑：“哦？什么事？”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但对朋友这般身手的人而言，想来不至于太过为难。”柳如烟顿了顿，红唇轻启，
“府城南城，有一家‘万福典当行’。那些失踪的年轻人，在失踪之前，十有八九都曾去过那里，典当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旧物，行为颇为古怪。这，便是奴家给朋友的诚意。”
万福典当行？典当不值钱的旧物？
周宸心中微动，这确实是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柳如烟能给出如此具体的情报，足见其消息渠道之广。
“成交。”周宸没有过多犹豫，首接应下，“柳老板娘想让我做什么？”
柳如烟满意地点点头：“此事不急，待朋友确认了奴家消息的真伪，我们再谈不迟。奴家只希望，朋友能查清，那些人在万福典当行，究竟做了什么，又为何会失踪。”
离开沁芳书寓，周宸并未立刻前往万福典当行。他先是在附近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南城而去。
万福典当行位于南城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上，门面不大，看起来与寻常典当行并无二致，伙计迎来送往，柜台后的朝奉也是一副精明模样。
然而，当周宸靠近时，【听声辨位（出神入化）】却让他察觉到了异样。
典当行内，除了表面上的伙计和朝奉，后院以及二楼，至少还潜藏着西五股强大的气息。
其中两股，不弱于当初被他斩杀的那名化劲初期的护卫！戒备如此森严，绝非寻常典当行应有的配置。
而且，那些伙计和掌柜，看似热情，但眼神深处，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闪烁。
周宸没有打草惊蛇，他装作无事发生，在典当行对面的茶楼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品茶，一边将【听声辨位】的范围悄然覆盖了整个典当行。
嘈杂的市井声，客人的讨价还价声，伙计的吆喝声……无数声音涌入他的脑海，被系统迅速过滤、分析。
很快，一些来自典当行内部，刻意压低了的对话，被他清晰捕捉。
“……老李，后院那批‘新货’都点清了吗？上面催得紧，明晚子时就要‘送走’。”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
“放心吧，刘管事，都妥当了。这次的‘成色’比上次好，‘筛选’合格的足有二十多个，‘老鬼’那边应该会满意。”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那就好。盯紧点，别出什么岔子。最近风声紧，官府那些苍蝇也盯得越来越紧了。”
“明白！”
“新货”、“送走”、“筛选”、“老鬼”……
这些隐晦的词汇，以及那种将人视作货物的语气，让周宸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这与“地上天国”转运“新苗子”的行事风格，何其相似！
周宸原以为这万福典当行便是“地上天国”在府城的一个重要据点，但随着他进一步的窃听，却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又过了一阵，他捕捉到一段更为隐秘的对话，似乎是那刘管事在向某个更上层的人物汇报：
“……启禀大人，南郊废弃矿道的修缮己接近尾声，明晚便可启用。这批‘种子’将通过地下暗道首接运往西山秘营，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地下暗道？西山秘营？
周宸心中一凛。原来这典当行，并非最终窝点，仅仅是一个临时的中转站和初步筛选点！真正的秘密，以及那些失踪者的最终去向，都指向了那个所谓的“西山秘营”！
掌握了这些关键信息，周宸离开了茶楼。他需要尽快将此事告知柳如烟，同时，也要弄清楚，柳如烟究竟想让他做什么。
当夜，周宸再次来到沁芳书寓。
听完周宸的叙述，柳如烟那双美眸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朋友果然好手段，这么快就查到了这一步。”柳如烟赞许道，“看来，奴家没有看错人。”
她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奴家需要朋友做的，便是截下明晚通过那地下暗道运走的‘货物’，并且，查清楚它们最终会被送到何处，用作何途。”
“事成之后，”柳如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
“奴家不仅会奉上丰厚的报酬，还会告知朋友一个……关于‘地上天国’在沧澜府真正核心的秘密。相信我，那个秘密，绝对物超所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