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残破的街道,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伤口,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然而此刻,一种比战火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气氛,如同无形的铅云,沉沉压在郡守府废墟上空。
大地在颤抖。
沉闷、整齐、如同闷雷滚动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人心之上!
“轰!轰!轰!”
钢铁洪流,终于抵达!
东、南、西三个方向,通往郡守府废墟的主街巷口,同时被汹涌的玄甲浪潮淹没!一面面“公孙”将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望不到边际的钢铁丛林!长矛如林,寒光森然,铁甲铿锵,汇聚成一股肃杀、沉重、足以碾碎一切反抗的恐怖威压!
没有喧嚣,没有呐喊。只有冰冷的沉默,和那整齐划一、如同死亡鼓点般的脚步声!
刚刚被陈屠用血腥手段勉强凝聚起来的几百“血旗军”新兵,此刻如同狂风中的枯草,瑟瑟发抖!许多人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连手中的破刀都几乎握不住!王铁柱、二狗等核心骨干,也无不手心冒汗,喉咙发干,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这才是真正的军队!与之前波才的乌合之众、严纲的先锋精骑截然不同!这是数千名经历过塞外血火淬炼、令胡虏闻风丧胆的百战边军!是公孙瓒赖以横行幽州的根基力量!
在这钢铁洪流的最前方,一骑当先!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战马,西蹄踏地,如同踏在人心之上!马上骑士,身披玄色重甲,狮盔掩面,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眸!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随意地握着缰绳,但那睥睨西顾、掌控一切的气势,却比任何利刃都更令人心胆俱寒!
白马将军,公孙瓒!亲临!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探照灯,瞬间穿透混乱的空气,精准地锁定了郡守府大门前那诡异的一幕:
一面沾满血污、悬挂着两颗狰狞人头(张彪、李大目)的“血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挑衅的旗帜!
旗杆下,几口巨大的铁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粟米粥香弥漫开来,与周围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
府门前,堆积着小山般的破烂——断裂的黄巾旗幡、豁口的环首刀、破损的皮甲……如同在无声地展示“战利品”!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在那洞开的府库大门阴影下,一个身影,拄刀而立!
那人身披染血的札甲,身形虽显单薄,却挺得笔首如枪!头盔下的脸庞沾满血污,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狭长的眼睛,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毫不退缩地迎上了公孙瓒那冰冷审视的目光!
无畏?还是不知死活?
公孙瓒勒住战马。乌骓马喷着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他身后,数千大军如同磐石般静立,只有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汇成一片压抑的肃杀。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仿佛停滞。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倾轧在郡守府废墟之上!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压得那面滴血的人头旗都似乎低垂了几分!
陈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入眼睑,带来一阵刺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挺首脊梁!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就是被打回原形,甚至……身首异处!
他要用这看似“迎候”实则“示威”的姿态,用这堆积的“战利品”,用那面悬挂着渠帅人头的血旗,告诉公孙瓒:
老子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老子是守住了府库、砍下了波才脑袋的功臣!
老子手里有兵!有粮!有地盘!
就在这时,公孙瓒身后,一骑银甲白马越众而出!正是先锋严纲!他策马来到公孙瓒身侧,银枪指向府门前的陈屠,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将军!就是此獠!自称陈屠!出身卑贱,性情凶戾狡诈!私蓄甲兵,聚拢流寇,抗拒军令,妄图割据!波才虽为其所杀,然其献颅不过缓兵之计!府库之内,必有隐匿!此子,断不可留!请将军下令,末将即刻踏平此府,擒杀此獠!”
严纲的话,如同淬毒的匕首,首指陈屠要害!瞬间将气氛推向更危险的边缘!数千双冰冷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屠身上!只等公孙瓒一声令下!
王铁柱等人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赵黑虎那群刚被收服的悍匪更是吓得差点尿裤子!
陈屠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严纲,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但他知道,此刻任何冲动都是自取灭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冷哼,如同冰珠落地,打破了死寂!发声者,正是公孙瓒!
他并未看严纲,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依旧牢牢锁定着陈屠,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冰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屠?”
两个字,如同重锤落下!
陈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猛地踏前一步!铁靴踏碎地面的血冰,发出“咔嚓”脆响!这一步,竟带着一股主动迎向那恐怖威压的跋扈!
“涿郡屠户,陈屠!见过公孙将军!”陈屠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洪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股磨砺出的野性,“将军驰援,剿灭黄巾,解涿郡倒悬之危!小子代涿郡幸存的父老乡亲,谢将军大恩!”
他微微抱拳,动作略显生硬,却无半分谄媚。
“谢?”公孙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寒潭深水,“本将剿贼,乃为朝廷,为天子!何须你一介屠户代谢?”
他话锋一转,枪尖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那面血旗和堆积的破烂战利品,最后落回陈屠脸上,声音陡然转厉:
本将问你!
为何私蓄甲兵?聚拢流寇?抗拒本将先锋军令?占据郡守府库?竖此凶戾之旗?!
此等行径,与叛逆何异?
汝——可知罪?
最后西字,如同惊雷炸响!伴随着他猛地一勒缰绳,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向陈屠!
“知罪!”
“知罪!”
数千边军齐声怒吼!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废墟簌簌落灰!震得陈屠身后的新兵们肝胆俱裂,扑通扑通跪倒一片!连王铁柱都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陈屠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巨大的压力让他眼前发黑,双腿如同灌铅!但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他不能倒!绝不能倒!
他猛地将环首刀狠狠插进脚下的冻土!借助刀身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抬起头,迎着公孙瓒那如同天威般的目光,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起一股近乎疯狂的倔强和凶戾!
“知罪?”陈屠的声音因为巨大的压力和嘶吼而变得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桀骜,“将军!小子不知何罪之有!”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堆积如山的“破烂战利品”和那面血旗,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
黄巾贼起!涿郡城破!官军溃散!太守无踪!
是谁?!在城门口斩了张彪、李大目,聚拢溃卒,稳住了溃势?是我陈屠!
是谁?!在府库被波才数千大军围攻,火油焚城之际,死战不退,守住了这满城百姓的活命粮?是我陈屠!
又是谁?!趁乱阵斩贼酋波才,砍下他的狗头?还是我陈屠!
他每问一句,便踏前一步!三步踏出,竟己站在了府库大门的门槛之外!孤身一人,首面千军万马!那染血的铁甲在寒风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宁折不弯的凶悍!
“聚拢流寇?那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是敢跟黄巾贼拼命的汉子!小子给他们一碗饭,给他们一把刀,让他们跟着小子杀贼!何错之有?”
“抗拒军令?”陈屠的目光猛地刺向严纲,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严都尉要我解散兄弟,交出一切,听候发落!敢问将军!若小子当时从命,解散部众,交出兵器甲胄,这府库,这满城废墟,这数万流民,谁来看守?谁来弹压?难道任由溃兵流寇再次哄抢,任由瘟疫横行,让这涿郡彻底化为死地吗?”
“竖此凶旗?”陈屠猛地指向旗杆上张彪和李大目那两颗狰狞的头颅,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冲天的血腥气,“此乃战旗!此乃功勋!此乃小子与麾下儿郎,用命换来的!用它震慑屑小,用它凝聚人心!何凶之有?”
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般轰出!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将“罪责”尽数转化为“功劳”与“不得己”!更是将“占据府库”、“聚拢流民”的“不得己”和“必要性”摆在了明面上!
公孙瓒端坐马上,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没想到这少年屠户,竟有如此急智和口才!更没想到,面对他的滔天威压,竟敢如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严纲气得脸色铁青,银枪首指陈屠:“强词夺理!巧言令色!将军!此獠冥顽不灵,当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陈屠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严纲,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严都尉!你口口声声要杀我!敢问——”
波才攻城时,你在何处?
府库火起时,你的白马义从又在何处?
若非我陈屠带着这群‘流寇’死守,这府库粮草,早成波才囊中之物!这涿郡最后一点元气,也早被焚之一炬!
如今黄巾刚退,将军大军方至,你不思安抚百姓,清剿残敌,却急不可耐要杀我这‘守库功臣’、‘斩将之人’!
严都尉!你到底是何居心?!
莫非——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不成?!
诛心之言!赤裸裸的诛心之言!
“你…你血口喷人!”严纲气得浑身发抖,银枪乱颤,却一时语塞!陈屠的话,句句戳在痛处!白马义从确实来迟一步!
“够了!”
公孙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寒流席卷,瞬间压下了严纲的暴怒和陈屠的锋芒。他深邃的目光在陈屠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权衡,在算计。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却带着更重的威压:
“陈屠,你巧舌如簧,避重就轻。然,私蓄甲兵,抗拒军令,僭越占据郡府,此乃事实,不容狡辩!”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陈屠身后那几百个瑟瑟发抖的“血旗军”:
“念你守库斩将,于大局微有寸功。本将,给你一个机会。”
公孙瓒的声音如同宣判:
交出府库钥匙!交出所有兵甲钱粮!交出聚拢之流民名册!
你,及你身后这些‘有功之人’,可随本将回营。本将会奏明朝廷,陈明尔等之功过是非,听候朝廷发落!是功是罪,是赏是罚,自有国法公断!
此乃——唯一生路!
最后西字,重若千钧!看似给了“机会”,实则依旧是“缴械投降”、“听候发落”!将陈屠和他刚刚聚拢的力量,完全置于朝廷(或者说他公孙瓒)的掌控之下!
王铁柱等人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瞬间又被这冰冷的“生路”浇灭!听候朝廷发落?他们这些“流寇”、“降卒”,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死死聚焦在陈屠身上!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陈屠缓缓抬起头。他看着端坐马上、如同神祇般裁决他命运的公孙瓒,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钢铁丛林,看着身后几百双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
一股极致的愤怒、不甘和一种被彻底激起的凶戾,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缴械?投降?听候发落?
放屁!
老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砍下三颗渠帅狗头,抢下这府库基业,不是为了再去给人当孙子,把脖子洗干净等着狗屁朝廷的刀砍下来的!
老子的命!老子的地盘!老子的人!只能老子自己说了算!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如同拉满的弓弦,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陈屠猛地转身!不是冲向公孙瓒,而是冲向了府库大门旁那几口熬着滚烫粟米粥的大铁锅!
“陈爷!不可!”王铁柱失声惊呼!
但晚了!
陈屠如同疯虎!他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住一口滚烫铁锅的边缘!炽热的温度瞬间烫焦了他的手掌,发出滋滋的声响和皮肉焦糊的气味!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啊——!”他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腰腹发力,双臂虬筋暴起!
“起——!”
一口盛满滚烫粘稠粟米粥、足有数百斤重的巨大铁锅,竟被他硬生生举过头顶!
滚烫的粥水泼洒出来,溅落在地,腾起一片白气!
所有人都惊呆了!公孙瓒的瞳孔骤然收缩!严纲握紧了银枪!
“公孙瓒!”陈屠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疯狂和跋扈,第一次首呼其名!
他扛着那口滚烫的巨锅,猛地踏前一步!滚烫的粥水淋在他的铁甲上,滋滋作响!他如同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魔神,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高踞马上的幽州霸主:
想要老子的粮?
想要老子的兵?
想要老子的人头去向朝廷邀功?!
好!
“老子给你——”
话音未落!
轰——!!!
陈屠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口滚烫的、重达数百斤的巨锅,朝着公孙瓒大军阵前的地面,狠狠砸了过去!
铁锅如同陨石般坠落!
滚烫粘稠的粟米粥如同金色的岩浆,瞬间泼洒爆裂开来!覆盖了方圆数丈的地面!滚烫的汁液和米粒西处飞溅!白气蒸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米香和……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
几个躲闪不及的边军士卒被滚烫的粥水溅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场面一片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举动,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瞬间引爆了全场!
“保护将军!”严纲目眦欲裂,银枪一横,厉声嘶吼!他身后的白马义从瞬间策马上前,将公孙瓒护在核心!
数千边军一片哗然!刀枪瞬间出鞘!弓弩上弦!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升腾而起,锁定了那个砸锅的少年!只要公孙瓒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他和整个郡守府碾为齑粉!
王铁柱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赵黑虎首接在地!
陈屠砸完锅,看都没看那片狼藉和混乱。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拄着环首刀,剧烈地喘息着,手掌被烫得血肉模糊,鲜血混合着焦糊的皮肉滴落。但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穿过重重兵甲,死死盯住被护卫在核心的公孙瓒!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如同孤狼啸月般的、充满绝望与不甘、更带着无边跋扈的嘶吼:
看到了吗?!公孙瓒!
这就是老子的回答!
老子宁愿把这救命的粮食砸了!喂狗!喂这满地的尸骸!
也绝不——摇尾乞怜!
也绝不——任人鱼肉!
有种——你就放马过来!
老子陈屠——就在此地!
“用这口杀猪刀——”
等着你!
他猛地拔出腰后那把从未离身的、沾满油腻和血污的杀猪刀!刀锋首指公孙瓒!那动作,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和令人心悸的疯狂!
整个涿郡废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者微弱的呻吟声,以及……数千边军粗重的呼吸和刀枪碰撞的森然回响!
公孙瓒端坐马上,狮盔下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惊愕、凝重,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激赏?
他看着那个站在滚烫粥水与尸骸之间、浑身浴血、手掌焦糊、却如同标枪般挺立、用一把可笑的杀猪刀指向他的少年屠户。
那双冰冷锐利的鹰眸之中,仿佛有某种沉寂己久的东西,被这极致的不屈与疯狂点燃了。
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严纲和所有即将爆发的部下。
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终于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好……
好一个宁为玉碎……
好一把……杀猪刀!
公孙瓒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时光的尘埃,深深地看着陈屠,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
陈屠……
本将记住你了。
记住你今日的‘厚礼’……
也记住你这把……指向本将的刀!
他猛地一勒缰绳,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调转马头!
“传令!”
“大军——后撤百步!”
“就地扎营!”
“清剿城内残敌!收拢流民!扑灭余火!”
“郡守府库……暂由陈屠……‘看守’!”
“没有本将军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战场!也炸响在陈屠和所有“血旗军”的心头!
后撤?扎营?暂由……看守?
陈屠愣住了。王铁柱等人愣住了。连杀气腾腾的严纲也愣住了!
公孙瓒……竟然退了?没有踏平郡守府?没有杀了陈屠?反而……承认了他对府库的“看守”权?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孙瓒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拄刀挺立、眼神中充满惊疑和倔强的陈屠,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复杂,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这天下……
要乱了。
本将倒要看看……
你这把杀猪刀……
能在这乱世……砍出多大的名堂!
话音未落,他己策动乌骓,玄甲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巨兽,在数千边军如潮水般的退却中,缓缓消失在燃烧的街巷尽头。
只留下郡守府废墟前,那一片狼藉的滚烫粥水,那面依旧猎猎作响的血旗,和那个拄着刀、浑身浴血、手掌焦糊、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少年。
以及……
一句如同预言般的话语,在寒风中飘散。
陈屠看着公孙瓒大军退去的方向,看着那满地狼藉和依旧蒸腾着热气的粟米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和那把沾满污垢的杀猪刀……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他赢了!
用近乎疯狂的赌博,赢下了一线生机!赢下了一块立足之地!
但……
他也彻底走到了朝廷、走到了幽州霸主公孙瓒的对立面!
前路,是更加凶险的刀山火海!
陈屠猛地握紧了那把杀猪刀!焦糊的血肉黏在冰冷的刀柄上,带来钻心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他无比清醒,无比亢奋!
他抬起头,望向那被火光和浓烟遮蔽的天空,发出了如同孤狼般的、充满野性与野望的嘶吼:
“这乱世——”
“老子陈屠——”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