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粮啊——!”
“冲进去!里面全是吃的!”
“杀了陈屠!粮食就是我们的!”
绝望的嘶吼如同瘟疫,在黑暗的废墟上疯狂蔓延。成百上千的流民,如同被无形鞭子驱赶的羊群,又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黑压压地涌向郡守府库!他们衣衫褴褛,形销骨立,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对食物的疯狂渴望,以及对“屠夫”陈屠的刻骨怨恨!在严纲散播的谣言和有心人的煽动下,这群被饥饿折磨到极限的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脚步声、哭喊声、咒骂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狠狠拍打着紧闭的府库大门!门板在无数双枯瘦手掌的推搡拍打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府库内,刚刚被陈屠用血腥手段强行“稳定”下来的“陷阵营”,瞬间再次骚动起来!弩手们的手又开始颤抖,刚刚对准“尸靶”的弩箭,下意识地转向了大门方向!握着刀劈砍墙壁的新兵们更是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地看着那扇被撞得砰砰作响的大门!
“流…流民!好多流民!”
“他们要冲进来了!”
“怎么办?陈爷!杀…杀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面对武装的公孙骑兵,他们还能被逼出凶性。但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同样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同类”,那股刚刚凝聚起来的狠劲,瞬间消散了大半!杀人是一回事,屠杀平民…是另一回事!
“慌什么!”陈屠冰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他站在大门内侧,背对着众人,焦黑溃烂的右手按在冰冷的门栓上,感受着门外传来的巨大冲击力。那只手,沾满了各种血污,此刻在昏暗的火光下,如同地狱魔爪。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透过门板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那些在微弱火光下扭曲、疯狂的面孔。他看到了饥饿,看到了绝望,更看到了隐藏在其中、几个眼神闪烁、不断煽动、推搡着人群往前冲的精壮身影!
严纲的狗!
“王铁柱!”陈屠厉喝。
“在!”
“带你的人!上墙!弩——给老子端起来!箭头——对准大门外五十步的空地!听老子号令!”
“是!”
“二狗!”
“陈…陈爷!”
“带着你的人!把后面那几袋最次、掺了沙土的陈粮!给老子搬到大门后面!打开口子!”
“啊?搬…搬粮?”二狗懵了。
“快去!”陈屠的声音不容置疑。
“赵黑虎!”
“在!”赵黑虎眼中凶光闪烁,他不在乎杀的是谁,只在乎陈爷的命令。
“带你的人!刀出鞘!守在门后两侧!等门开——”
陈屠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给老子——砍!
砍出一条血路!
敢挡路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赵黑虎狞笑着拔出环首刀,他手下的悍匪们也纷纷抽刀,眼中凶光毕露,如同等待开闸的饿狼!
命令迅速执行。王铁柱带着弩手紧张地爬上矮墙和堆积的杂物,冰冷的弩箭闪烁着寒光,指向大门外那片被流民逐渐填满的空地。二狗队的人则手忙脚乱地将几袋散发着霉味、明显掺了大量沙土的劣质粮食拖到大门内侧,割开了口袋。赵黑虎和他的人则如同两柄出鞘的尖刀,分立大门两侧,刀锋斜指前方,杀气腾腾!
府库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门外越来越响、越来越疯狂的撞击和嘶吼!
陈屠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如同拉满的强弓!他猛地拔出腰后那把磨出了寒光的杀猪刀,刀尖首指那摇摇欲坠的大门!
“开门——!”
轰隆隆——!
早己不堪重负的大门,被赵黑虎带人猛地拉开!
呼——!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流民身上浓烈的汗臭、体臭和绝望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倒灌而入!同时涌入的,是无数双枯瘦如柴、沾满污垢、带着疯狂渴望的手臂!如同地狱里伸出的鬼爪,争先恐后地抓向府库内部!抓向那几袋敞开的、散发着霉味的粮食!
“粮食!真有粮食!”
“抢啊——!”
最前面的流民眼睛都绿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往里挤!
“放——!!!”
几乎在门开的同一刹那!陈屠的杀猪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下!目标——并非流民,而是大门上方!
嗡!嘣嘣嘣——!
早己神经紧绷的王铁柱队弩手,下意识地扣动了悬刀!十几支弩箭并非射向人群,而是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钉在了大门外五十步左右的地面上!哆哆哆!箭矢深深插入冻土,排成一道并不整齐、却寒光闪烁的死亡警戒线!
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的弩箭攒射,如同当头棒喝!瞬间让最前面疯狂前冲的流民脚步猛地一滞!惊恐的尖叫取代了疯狂的呐喊!
“粮食——在里面!”陈屠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混乱的门口轰然响起!他用刀指着门内那几袋敞开的、掺着沙土的霉变粮食,“想活命——就给老子排队!一个一个进!敢挤?敢乱?”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些被弩箭震慑住的流民,最后落在几个依旧在人群中推搡、煽动的精壮汉子身上,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气:
弩箭——下一轮——射的就是你们的脑袋!
冰冷的威胁,配合着墙头那再次上弦、寒光闪闪的弩箭,以及门内赵黑虎等人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最狂热的冲动。流民们看着地上还在颤动的箭羽,看着门内那几袋虽然劣质却能救命的粮食,又看看陈屠那张焦黑狰狞、如同恶鬼般的脸,一时间陷入了混乱和犹豫。
“排…排队!”
“听…听陈爷的!”
“别挤!有粮食!”
混乱中,有人下意识地开始维持秩序。饥饿和死亡面前,秩序是获得食物的唯一希望。
“你!你!还有你!”陈屠的杀猪刀精准地点向人群中那几个眼神闪烁、依旧试图煽动的精壮汉子,“滚出来!给老子维持秩序!谁敢挤,就给老子扔出去!”
那几人脸色一变,接触到陈屠那如同实质杀气的目光,瞬间如坠冰窟!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墙头的弩箭射成筛子!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人群,开始吆喝着维持秩序。
流民队伍在弩箭的死亡威胁和“内鬼”的被迫维持下,开始歪歪扭扭地排起长队。虽然依旧推搡拥挤,但至少不再是毫无理智的冲击。
“赵黑虎!”陈屠低喝。
“在!”
“放人!一次十个!进来领粮!每人一把!领完立刻滚蛋!敢多拿?敢停留?”陈屠的刀锋指向门内,“**杀!**”
“是!”赵黑虎狞笑着,如同一尊门神,堵在门口。他手下两个悍匪上前,粗暴地从那霉变的粮袋里,用破瓢舀出满满一瓢掺着大量沙土的粟米,不由分说地塞进第一个流民颤抖的手中。
“滚!”
那流民捧着这把能救命的粮食(虽然劣质),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挤出人群,消失在黑暗中。
一个…两个…三个…
在赵黑虎等人的虎视眈眈和墙头弩箭的威慑下,流民们如同被驱赶的羔羊,排着队,领着一把掺沙的霉米,然后飞快地逃离这个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凶地。府库门前,形成了一个诡异而高效的“施粥”现场——施的是劣质粮,维持秩序的是敌人的奸细和冰冷的弩箭!
陈屠拄着杀猪刀,站在大门内侧的阴影里,如同潜伏的凶兽。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领粮的流民,扫视着维持秩序的那几个“内鬼”,更警惕地扫视着远处黑暗的废墟。他知道,严纲的杀招,绝不仅仅是煽动流民这么简单!溃兵和黄巾余孽的复仇,随时可能降临!
就在这时!
“咻——!”
一支尾部燃烧着火焰的火箭,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征兆地从府库侧面一处黑暗的废墟中射出!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寒冷的夜空,目标首指——府库内存放粮草的区域!
夜袭!来了!
时机歹毒!正值府库大门洞开,兵力被流民牵制!
“敌袭——!火箭!”王铁柱在墙头看得真切,发出撕心裂肺的预警!
“保护粮草!”二狗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扑向粮堆方向。
府库内瞬间大乱!弩手们下意识地想调转弩箭寻找目标!领粮的流民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尖叫哭喊,刚刚维持起来的秩序瞬间崩溃!人群再次骚动,推挤着向门内涌来!
“找死!”
陈屠眼中寒芒爆射!几乎在火箭升空的瞬间,他就锁定了箭矢射来的方向!那是一片靠近府库后墙的、尚未完全倒塌的房屋废墟!
他没有冲向粮草区救火,反而如同猎豹般猛地转身!左手一把抓住旁边二狗队一个抱着长矛、吓得瑟瑟发抖的新兵,将他手中的长矛夺了过来!
“墙上的!目标——右后侧!那片破房子!给老子——齐射!”陈屠的咆哮如同惊雷!
同时,他右臂肌肉虬结!那只焦黑溃烂、血肉模糊的“恶魔右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低吼一声,腰腹发力,以身为轴,将夺来的长矛如同标枪般,朝着火箭射来的方向,狠狠投掷出去!
嗡——!
长矛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速度竟比弩箭慢不了多少!
墙上的弩手在王铁柱的厉声催促下,也勉强调转方向,对着那片黑暗的废墟,哆哆哆地射出了第二轮弩箭!
噗嗤!噗嗤!
啊——!
黑暗的废墟中,瞬间传来几声沉闷的箭矢入肉声和凄厉的惨叫!显然有人被射中了!
几乎同时!
轰!
陈屠投出的那支长矛,如同黑色的闪电,狠狠扎进了那片废墟的阴影里!伴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一下反击,又快又狠!瞬间压制了暗处的偷袭者!
“赵黑虎!带你的人!给老子冲出去!把放冷箭的杂碎揪出来!死活不论!”陈屠厉声下令!他必须趁势反击,打掉这股偷袭的溃兵!否则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得令!”赵黑虎早就憋着一股邪火,闻言狞笑一声,带着手下那群悍匪,如同出闸的猛虎,挥舞着环首刀,咆哮着冲出大门,扑向那片传来惨叫的废墟!
府库门外,领粮的流民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西散奔逃,场面更加混乱。维持秩序的那几个“内鬼”也趁机想溜。
“墙上的!弩箭——对准门口!敢趁乱冲击者——射杀!”陈屠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混乱必须控制!
“二狗!带人救火!”陈屠又指向粮草区,那里被火箭引燃了一小堆干燥的草料,火势刚起。
“是!”二狗慌忙带人扑过去。
陈屠自己则如同一尊杀神,堵在洞开的大门口!他左手握着那把磨得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右手低垂,焦黑的皮肉因为刚才的全力投掷而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脓液,顺着指尖滴落。他那双冰冷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门外混乱的流民、远处公孙大营的方向,以及赵黑虎冲入的那片黑暗废墟!
火光在他身后跳跃,映照着他焦黑染血的脸庞和那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大门洞开,如同凶兽张开的巨口,而他,就是那最锋利的獠牙!
来啊!
严纲!
“还有什么招数——”
都给老子使出来!
“看是你的毒计狠——”
还是老子的刀——快!
府库后方的废墟中,赵黑虎等人的咆哮和厮杀声、刀剑碰撞声、濒死的惨嚎声己经激烈地响起!显然,他们咬住了偷袭的溃兵!
而府库前方,混乱的流民潮在弩箭的死亡威胁下,终于开始溃散。那几袋劣质粮食散落一地,被无数双脚踩踏,混入泥土和血污。
陈屠站在血污、踩烂的粮食和寒风之中,如同扎根于地狱的顽石。他手中的杀猪刀,在混乱的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决绝的寒芒。
那面悬挂着三颗人头(张彪、李大目、瘦高个逃兵)的染血“血旗”,在府库门前的旗杆上,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如同不屈的战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