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天牢的暮鼓敲过三响,潮湿的霉味混着夜露的气息,从石缝里渗出来。但龙天策所在的“天”字牢间,却与这阴森氛围格格不入——墙角堆着新换的干净稻草,上面铺着锦被,案几上摆着温热的饭菜,甚至有一壶玉倾城特调的醒酒茶,袅袅热气中飘着淡淡的葡萄香。
“将军,趁热用些吧。”牢头老王哈着腰,将青瓷碗递过来,碗里是炖得酥烂的羊肉,“这是冠军侯府刚送来的,夫人特意交代,要炖足三个时辰。”
龙天策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金发黑眸在烛火下亮了亮。他入狱三日,玉倾城的打点如春雨润物,从狱长到牢头,无不对他恭敬有加。这哪是坐牢,倒像是换了个地方读书。他拿起筷子,忽然笑道:“老王,你这腰弯得快赶上弓了,不怕闪着?”
老王搓着手,满脸堆笑:“将军说笑了。您是大汉的功臣,咱们伺候着是本分。”他凑近低声道,“鲁狱长说了,让您安心待着,缺什么只管开口。”
正说着,牢门“吱呀”一声开了。狱长鲁大胜大步走进来,铁塔般的身躯几乎占满门口,脸上却堆着与体型不符的谄媚:“将军,夜深了,要不要加床被子?我让人去库房搬了新的棉絮。”
龙天策抬眸,看着这个曾经在漠北战场上一起啃过冻肉的兄弟,如今成了自己的狱长,忍不住摇头:“鲁胖子,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你‘鲁大总管’了。”
鲁大胜嘿嘿一笑,搓着大手:“将军折煞小人了。”他示意老王退下,凑近低声道,“夫人今早又差人送了钱来,说‘务必让将军住得舒心’。您放心,费无极那老贼想使坏,门儿都没有!”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年轻狱卒的嘀咕声:“凭什么他坐牢还能吃羊肉?我当差三年,都没吃过几回……”
鲁大胜脸色一沉,推门出去。只见新来的狱卒小李正抱着胳膊,对着龙天策的牢门撇嘴。
“你嘟囔什么?”鲁大胜声音如雷。
小李吓了一跳,见是狱长,连忙立正:“鲁头儿,我……”
“我什么我!”鲁大胜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牢房区回荡。小李捂着脸,委屈道:“头儿,我就说说……”
“说说?”鲁大胜指着龙天策的牢门,唾沫横飞,“你知道里面是谁吗?那是冠军侯!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的大英雄!当年漠北决战,人家带着五万弟兄杀得匈奴主力十二万伤亡,自己差点把命丢在狼居胥山!你小子吃着大汉的粮,住着大汉的房,现在敢编排功臣?”
小李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服气:“再大的官,现在也是犯人……”
“犯人?”鲁大胜又想扇他,被龙天策在里面开口阻止:“鲁胖子,算了。”
鲁大胜这才收回手,指着小李的鼻子:“你给我听好了!将军是陛下亲封的冠军侯,立下的功劳比你吃过的盐都多!陛下把他关进来,那是……那是磨磨他的锐气,怕他功高震主!真要想处置,早砍头了!轮得到你在这瞎咧咧?”
他压低声音,凑近小李:“我告诉你,就冲将军这份功劳,别说吃羊肉,就是想在牢里摆宴席,冠军侯夫人也能给办了!你小子以后放机灵点,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扔到‘水牢’喂蚊子!”
小李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小的知道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鲁大胜这才满意,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换上谄媚的笑容走进牢房:“将军,让您见笑了,新来的不懂事。”
龙天策放下筷子,金发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鲁胖子,你也别太为难他。”他看向窗外狭小的天空,“陛下的心思,你我都明白。只是这牢里的日子,倒让我想起当年在黑山寨当‘丧龙’的时候了。”
鲁大胜挠挠头:“将军说笑了,那时候哪有这条件?”
龙天策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知道,玉倾城的打点不仅是让他过得舒服,更是在向神都传递一个信号——冠军侯的根基未动,凤凰公主的能量仍在。而鲁大胜的话,也点破了汉皇的真实意图——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一种保护,一种在费无极步步紧逼下的无奈之举。
夜深了,更鼓敲过西更。龙天策吹灭烛火,躺在锦被上,听着远处冠军侯府方向传来的更夫梆子声。他知道,玉倾城一定没睡,正在为他奔波。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铁窗虽冷,但他心中有光,有那个总能在绝境中为他劈开迷雾的女子,还有大汉千千万万期盼安定的百姓。
天牢的夜,因为玉倾城的运筹和鲁大胜的仗义,竟也透出一丝暖意。而那扇冰冷的牢门,终究锁不住一颗属于冠军侯的心,和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