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弱水被甩在身后,狂暴的水流冲击在渊暗力场之上,发出沉闷的轰鸣。陈默背着昏迷的阿七,如同挣脱深渊束缚的凶兽,在黑暗的水域中全速穿行。渊墟境的力量在体内奔涌,每一次踏出都让脚下的淤泥自动排开,留下转瞬即逝的暗金涟漪。身后那白骨祭坛崩塌的震动与哀鸣己不可闻,唯有那神秘女子最后虚弱急促的意念——“无光城…引魂灯…小心…归源烙印…”——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识海。
不知向上穿行了多久,凝滞压抑的死寂感逐渐褪去,水流开始带上微弱的、属于上层水域的浑浊与流动感。甚至能隐隐感知到来自水面方向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扰动。
哗啦——!!!
巨大的水花在寂静的废弃码头角落炸开!
陈默背着阿七,破水而出!
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鼻腔,带着城市边缘特有的、混杂着铁锈、油污和淡淡垃圾腐败的气息。刺目的光线让他微微眯起眼。
头顶,是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压抑地笼罩着大地。时间似乎是黄昏,但天色阴沉得如同深夜提前降临。眼前,是熟悉的景象,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陌生——锈迹斑斑的巨大龙门吊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骨架,横亘在视野中。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层层叠叠,漆皮剥落,露出斑驳的铁锈。地面是坑洼的水泥地,积着黑绿色的污水。远处,是城中村低矮杂乱、灯火稀疏的棚户区轮廓,更远方,城市中心方向,摩天大楼的霓虹灯光在阴沉的暮色中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剪影。
回来了。从弱水归墟的终焉战场,回到了这个他作为社畜挣扎求存、又因觉醒而逃离的钢铁丛林——无光城!那神秘女子指引的“无光城”,竟就是他熟悉的现代都市!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沉重感瞬间攫住了陈默。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残破的衣物早在弱水冲刷和战斗中化为乌有,此刻覆盖身体的,是一层由渊墟之力自然凝聚、流转着暗金与暗银光泽的贴身能量薄膜,勾勒出精悍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如同某种未来战甲,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背上阿七的衣物同样残破不堪,少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眉心那点暗红灼痕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废弃码头虽然偏僻,但刚才破水的动静不小,随时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默收敛心神,渊墟境的气息被他强行压制到最低,如同一个强大的能量源被套上了重重枷锁。他背着阿七,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暮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掠过堆积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机械残骸,朝着记忆中城中村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却落地无声,只在积水的坑洼处留下极其微弱的、几乎瞬间平复的能量涟漪。
他需要落脚点,需要了解现状,更需要思考下一步——“引魂灯”在哪里?如何寻找?
就在他即将踏入城中村那狭窄、污水横流、灯光昏暗的巷道时——
嗡!
怀中储物袋里,那盏冰冷沉寂的残破油灯,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感,瞬间穿透储物袋,传递到陈默的胸口!这温热并非之前那种被动的共鸣,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的牵引力!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正牵扯着灯盏,指向城中村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陈默脚步猛地一顿!异色的双瞳瞬间锐利如刀!
有反应了!老乞丐的残灯,在这“无光城”中,对“引魂灯”产生了感应?!
他立刻循着那股微弱的牵引力感知过去。方向……似乎指向城中村更深处,那片最混乱、最破败、被本地人称为“老鼠巷”的区域。那里鱼龙混杂,是拾荒者、黑户和底层边缘人群的聚集地。
“灯…在指引…前路…” 神秘女子虚弱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陈默不再犹豫,背着阿七,身形融入巷道更深的阴影,如同捕食的猎豹,朝着那微弱牵引的方向潜行而去。
巷道狭窄、曲折、肮脏。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烟、腐烂食物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两侧是歪歪扭扭的棚屋和加盖的危楼,窗户大多用破木板或塑料布遮挡,缝隙中透出昏黄的灯光和嘈杂的电视声、争吵声。偶尔有醉醺醺的身影或警惕的目光从暗处扫过,但陈默的速度太快,气息收敛得太好,如同真正的影子,一闪即逝,无人能真正捕捉。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加恶劣。牵引力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
终于,他在一条几乎被垃圾堵死的死胡同尽头停了下来。胡同尽头,是一间低矮得几乎要趴在地上的铁皮棚屋。棚屋歪斜,墙壁糊满了厚厚的、看不清内容的旧报纸和防水油布,锈迹斑斑的铁皮门紧闭着,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锈死的铁锁。棚屋没有窗户,只有门缝下透出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光线。
而怀中油灯的牵引力,正无比明确地指向这扇紧闭的铁门!
就是这里?引魂灯……就在这间破败的铁皮棚屋里?
陈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放下背上的阿七,让少年靠坐在墙角的阴影里。自己则走到铁门前,左眼幽蓝光芒微闪,瞬间洞穿了铁皮和报纸的阻隔。
棚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空间狭小、低矮、压抑。几乎没有家具,只有一张用砖头和破木板搭成的“床”,上面铺着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被褥。墙角堆满了各种捡来的破烂:生锈的铁罐、断裂的塑料玩具、压扁的纸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极其微弱的、陈腐的草药味。
而在棚屋最里面,紧贴着潮湿发霉墙壁的角落,一张同样破旧的小木桌上——
赫然摆放着一盏灯!
一盏造型古朴、与老乞丐留下的油灯极其相似,但体型稍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黄铜色泽的——油灯!它没有点燃,灯盏里也没有灯油,灯芯焦黑蜷曲,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仿佛被遗弃了无数岁月。但陈默能清晰地“看”到,这盏灯的内部,正散发着一种与怀中残灯同源、却更加微弱内敛的古老气息!正是这气息,引动了残灯的共鸣!
引魂灯!找到了!
然而,就在陈默准备破门而入的瞬间!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棚屋内那张破木板床上传来!
陈默瞳孔一缩!床上有人!
那破被褥下,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正蜷缩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而颤抖。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和左眼的洞察,陈默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一个头发枯黄稀疏、脸上布满污垢和皱纹的老妇人。她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枯瘦的手死死抓着胸口脏污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散发着浓重的衰败与死亡气息。
一个濒死的拾荒老妇?她和这盏引魂灯有什么关系?是她守护着灯?还是……这灯在守护着她?
陈默的动作停滞了。强行闯入,必然惊扰这垂死的老人。渊墟境的感知告诉他,这老妇的生命己如油尽之灯,任何惊吓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他犹豫之际——
“唔……” 靠在墙角的阿七,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陈默猛地回头!
只见昏迷中的阿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他眉心那点暗红的灼痕,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皮肤下,那些沉寂的、闪烁着暗金与暗银光泽的诡异金属纹路再次浮现,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蔓延!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强烈吞噬欲望的气息,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从他体内轰然爆发!比在弱水河底被04激活时更加狂暴!更加不受控制!
“归源烙印!反噬?!”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他瞬间明白了神秘女子“小心…归源烙印”的警告!这烙印并未根除,在脱离弱水环境、回到现实世界后,失去了某种压制,竟开始自行反扑!阿七的身体成了战场,他的生命本源正在被这烙印疯狂吞噬、转化!
不能再犹豫了!
陈默眼中渊暗之火暴涨!他不再顾忌,右手并指如刀,凝聚起一丝精纯的渊墟之力,无声无息地切断了那把锈死的铁锁。动作轻柔却迅疾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铁皮门。
棚屋内浓重的灰尘和草药味扑面而来。床上的老妇似乎被开门声惊动,剧烈咳嗽着,艰难地、惊恐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望向门口那逆着微弱天光、如同魔神般矗立的、气息渊深难测的身影。
陈默的目光却首接越过她,死死锁定了墙角木桌上那盏布满灰尘的铜质油灯——引魂灯!
他一步踏入,左手朝着引魂灯虚抓而去!渊墟之力化作无形的牵引!
同时,他右手食指闪电般点出,指尖凝聚着镇压与守护意志的渊暗社魄之火,狠狠按向阿七剧烈抽搐的眉心!必须先压制住这要命的烙印反噬!
“灯…我的灯…” 床上的老妇发出惊恐而虚弱的嘶声。
引魂灯被陈默的力场牵引,微微震动,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
阿七眉心的灼痕在渊暗之火的压制下,红光疯狂闪烁、抵抗。
老妇惊恐的目光在陈默、引魂灯和门外抽搐的阿七身上惊恐地游移。
破败的铁皮棚屋内,三股气息激烈碰撞:垂死的衰败,冰冷的反噬,渊深的守护。
无光城的阴影下,归途的下一站,在死亡与灯光的交织中,骤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