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予棠

第18章 困兽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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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沉舟予棠
作者:
林黯黯
本章字数:
6786
更新时间:
2025-07-07

恒远大厦顶层,迟砚舟的秘书告诉苏予棠,迟总会议还没结束,让她稍候片刻。

苏予棠坐在迟砚舟专属的私人会客室里的沙发上,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把绷紧的弓。她面前放着一杯水,一口未动。

过了十分钟,门开了,迟砚舟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没打领带,袖口挽到小臂,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随意。

他看到苏予棠的瞬间,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光亮。他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目光落在她脸上。

“陈默说你急着见我。” 他开口,声音低沉舒缓,“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神情温柔地注视着她。

苏予棠被他这反常的温和弄得心头微微一跳,一丝莫名的慌乱掠过。

她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忽略他温和的语气,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迟总,” 她抬起眼,目光恢复清明,声音平稳清晰,是标准的职业律师汇报腔调,“很抱歉打扰您时间。君合律所目前遭遇了非常严重的行政危机,情况紧急,关乎律所存续。”

她没有任何寒暄和铺垫,首接切入主题,语气客观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案例:“今天上午,司法厅的马厅长签发了一份‘执业资格合规性审查’通知,指控君合在内部风险控制及利益冲突报备流程存在‘严重疏漏嫌疑’,但没有提供任何具体事实依据。按照这个通知,司法厅将暂停受理君合所有新案件委托及代理资格申请,暂停君合所有律师的执业证年度注册手续,并成立专项组对君合近三年所有案件进行回溯审查。”

她顿了顿,语速不变,继续陈述后果:

“这意味着,君合核心业务被全面冻结,全体律师暂时丧失执业资格,律所运营陷入停滞,面临巨额客户索赔及声誉毁灭性打击。回溯审查结果更可能导致吊销执业许可。目前,常规申诉途径预计耗时漫长且效果难料。时间拖得越久,君合崩解的风险越大。”

她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语气依旧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将“苏予棠”这个人完全隐藏在“君合代表”的身份之后。

“鉴于事态紧急,我们律所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快速破局、争取到一次正式申诉澄清机会的途径,是通过能够影响或接触马厅长决策层的力量进行斡旋。迟总,我们了解到,您与省委分管政法工作的王副书记来往紧密。”

苏予棠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接着说,“因此,我代表君合律所,在这里向迟总提出请求,恳请迟总看在双方过往良好商业合作的份上,为君合争取一个向马厅长或相关决策层当面申诉、澄清事实的机会。”

她的陈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一场灭顶之灾描述得如同一份商业报告,将个人的求助完全包装成了冰冷的机构间利益交换,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迟砚舟脸上的温和,在她那一声声“迟总”、“代表君合律所”、“正式提出请求”、“商业合作”中,一点点褪去。

他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眼神逐渐变得深沉难辨。

迟砚舟身体微微靠后,一脸不悦地看向苏予棠竭力维持平静的脸。

“代表君合?商业合作?”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嘲讽,“好,如果我帮你们律所,你们能给恒远什么?”

苏予棠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迟砚舟会是这个态度,缓缓地说,“君合对此将感激不尽,在今后的合作中我们也会尽心竭力做好。”这句话说得底气不足,她有点泄了气。

“好一个公事公办。”

迟砚舟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暖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压抑的怒火:

“所以,你如此‘急切’地要见我,就是为了代表你的‘君合律所’,向我这个‘商业伙伴’,做一场关于你们律所危机的商务汇报?然后,用‘未来合作’这种空头支票,让我去帮你们解决麻烦?”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之前的温和荡然无存:“苏律师,你真是时刻不忘你的专业身份,不忘划清界限。”

他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充满攻击性,“既然你这么喜欢谈规则、谈程序,”迟砚舟微微挑眉,“那我倒要问问苏律师,你的规则和原则,是不是只对别人有效?”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翻起旧账:“清河湾环评的时候,你告诉过我,‘环保的底线,不是符合最低标准,而是追求最高安全。’,你不是认为我把商业利益摆在水源安全之上吗?” 他模仿着她当时激烈而失望的语气,“那时候,苏律师的规则和底线,考虑过恒远数万员工的饭碗吗?考虑过市场窗口期吗?考虑过股东天文数字的损失吗? 没有。你只在乎你那‘不染尘埃的环保红线’。”

苏予棠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还有T国预协议,” 迟砚舟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用那种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语调说道,“对方提出那三条无理要求时,你是怎么说的?‘在原则性条款上退让,哪怕只是一小步,都等于承认对方的要求有其合理性,这会让整个预协议的基础崩塌?’‘必须守住底线。’” 他精准地复述着她当时在会议室里,对着他,斩钉截铁、锋芒毕露的宣言。

“苏律师当时捍卫规则和协议精神的姿态,多么凛然不可侵犯!你指责赵副总‘饮鸩止渴’,说恒远要的‘可行’‘不要也罢’。那时候,苏律师可曾考虑过T国舆论一旦发酵,‘星熠’出师未捷就可能背上骂名?考虑过东南亚布局可能因此受阻?”

他每复述一句她当初掷地有声的话语,苏予棠的脸色就白一分,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

她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他在用她自己捍卫的规则、程序、底线作为武器,狠狠地、精准地回击她!

他在告诉她:你当初用这些大义凛然、不容置疑的道理来批判我、拒绝我、与我划清界限,如今轮到自己被不公的规则碾压时,倒想起要打破规则来求我了?

迟砚舟看着她血色褪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屈辱与愤怒,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她长久疏远推拒的郁结,有被她公事公办、避之不及的态度而引起的恼怒,还有此刻抱着报复心态的冰冷快意,更有一种被压抑的、想要撕碎她这层坚硬外壳的冲动。

他猛地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近得呼吸可闻,炽热的气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

“苏律师的规则呢?苏律师对‘敬畏底线’的坚持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种被点燃的怒火,俯视着她,“现在想起要‘打破常规’寻求保护了?”

他的质问,击垮了她强撑的冷静和最后一点尊严。巨大的屈辱、被误解的愤怒以及深埋心底的委屈瞬间爆炸。

“迟砚舟!”苏予棠猛地站起来,她终于再也做不到平静面对,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你明知道这不一样,我们律所这是是赤裸裸的被构陷。我来找你,是为了律所上下几百人的饭碗,是为了保住他们赖以生存的执业资格,不是为了我个人,更不是要你践踏法律!”她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不一样?”迟砚舟怒极反笑,眼神冰冷刺骨,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近得呼吸可闻,炽热的气息带着压迫感,“哪里不一样?苏予棠!你告诉我,这跟我当初可能面临的选择,本质上有何不同?嗯?”

他最后一声质问,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空间炸响!将苏予棠所有的辩驳都死死堵在喉咙里!他用她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曾经用来批判他的“规则”、“原则”、“底线”作为武器,将她逼入死角。

苏予棠气得眼前发黑,委屈和愤怒几乎让她理智尽失,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尖锐的指责:“是,我苏予棠就是认死理,就是轴。我做不到像迟总你这样,为了所谓的‘大局’和‘结果’,可以随时调整自己对规则的敬畏,可以牺牲掉你认为‘可以牺牲’的东西。我捍卫我的原则,我错了吗?你现在拿这个来羞辱我?报复我疏远你?我代表律所来请求你有什么错?难道要让我自以为是地以为能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迟砚舟,你卑鄙!你明明有顾晚晴,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我卑鄙?”迟砚舟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他一把抓住苏予棠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眼中是受伤野兽般的痛楚和被彻底激怒的狂暴,“苏予棠,你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你一边用你的规则和城墙把我推开千里之外,一边又不断地出现在我眼前。”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因愤怒和泪水而、微微泛红的眼角,“你告诉我,慈善晚宴上,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为什么?”

他强行将她拉得更近,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炽热的呼吸交缠。

愤怒、受伤、长久压抑的渴望,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迟砚舟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因激烈情绪而显得格外生动甚至脆弱的唇瓣,素来克制的他此刻眼里翻涌着滚烫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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