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破满江红

第4章 听雨惊雷 只身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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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阵破满江红
作者:
潼关不眠者
本章字数:
6556
更新时间:
2025-07-08

城西竹林深处,落叶铺满小道。风过竹隙,呜呜作响。

听雨阁青石飞檐,孤悬崖畔,铜铃静默。

门前,两名灰衣侍卫如同铁铸,目光扫过刘檀三人,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

刘槿蓉抓着兄长的胳膊,小脸紧绷。

“来者报上名号。”一青衣小厮无声现出。

刘檀递上那枚绣梅荷包:“刘府刘檀,携妹应约。”

小厮查验后退开:“郡主在观月轩。请。”

阁内静得心慌。青石板反着光,乌木柱沉沉压着。檀香裹着墨气钻入肺腑。

小厮引路,脚步无声。曲折回廊尽头,两扇厚重的雕花门半开,碧衫侍女分立左右,无声推开。

暖意混着更重的药墨味扑面。

观月轩内,巨大云窗洞开,窗外断崖陡立,云海翻腾,汴京城缩成一片模糊轮廓。

这地方,悬空而立。

赵诗瑶临窗站着,一身雨青长裙,素白斗篷。峭壁风吹动她的衣角与几缕发丝。她转过身。

日光勾勒出玉石般的轮廓,一双眼睛看过来——幽,深,冷,沉,像能剜透皮囊。

这绝非寻常少女的眼神。

刘檀心脏骤然一缩,最后一点侥幸破灭。就是她!

侍女奉上茶。白汽在轩室里袅袅升起。

赵诗瑶在主位坐下,端起茶杯,杯盖轻轻刮着盏沿,眼皮都没抬。

“刘公子昨夜在玉华楼,”声音清得像寒溪,“听我那阕《青玉案》,神色有异。可是…” 她终于抬眼,目光如淬冰匕首,“曾听过此词?或是…认得词出何人之手?”

话音落,空气骤然凝成冰渣。

刘檀端着茶杯的指骨捏得发白,滚烫。

否认?狡辩?毫无意义,那双眼睛早己看穿。时间被拉得极长,每一息都碾过神经。

“咔。”

茶杯终于顿在紫檀桌面,轻响刺耳。刘檀抬起头,喉结一动,嘶哑却清晰无比地挤出三个字:

“辛!弃!疾!”

名字炸开的瞬间——

肃杀之气骤浓!

赵诗瑶手中茶杯第一次失控地顿住,“叮”的一声脆响回响在紧绷的空气中。那幽潭般的眼底,惊涛翻滚,又瞬间被强行压成一片冰寒。

她挥手,一个冰冷的指令吐出:“带两位姑娘去暖阁歇息,备些点心茶水。”

侍卫无声上前,动作不容置疑。

刘槿蓉和刘檀蓉惊慌地看向刘檀。

“去吧,无妨。”刘檀开口。

目送妹妹们被带离,雕花门缓缓合拢,将观月轩彻底隔绝成一方杀气弥漫的孤岛。

刘檀紧盯着主位上的赵诗瑶。

她现在知道了!她知道我知道!

赵诗瑶终于抬眼,目光如冰刃刮过刘檀的脸:“好一个辛弃疾。刘公子果然…不,或许该称呼你一声‘同乡’?” “同乡”二字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赤裸裸的试探。

她站起身,裙裾逶迤,缓步走向巨大的云窗,俯瞰着脚下翻滚云海,声音飘忽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狂热:

“我们本都是牢笼之外的飞鸟,却被命运硬生生折翅,困在这腐朽的樊笼里…真是可悲,可笑。”

她猛地转过身,首视刘檀,“但!这又何尝不是天赐的棋盘?”

“以你我超越千年的见识,辅以我手中之权、你臂中之力…”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光芒灼热,“翻手为云覆手雨,将这死气沉沉的天地,搅个天翻地覆!岂不快哉?”

刘檀后背的寒意更甚。疯子?还是真正被囚禁于命运牢笼的猛兽?

他硬着头皮反问:“天翻地覆?郡主怕是忘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和高家梁子结死了,听说连陆虞侯都派了出来。”

赵诗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走回案前,指尖随意沾了茶盏边的水渍,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划出三道水痕:

“‘三绝剑’?”她指尖在第一道水痕上点了点,眼神锐利如鹰,“高俅要你的命,绝不会只派一人。陆谦在明,其他毒蛇在暗…” 话音未落,她指尖突然一扫,宽大的袖袍带倒了旁边的茶壶!

滚烫的茶水倾泻而下,瞬间将那三道痕迹冲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水渍!

赵诗瑶看也没看流到地上的茶水,只盯着刘檀的眼睛:“你看,这世间虚实,有时也不过一盏茶便能‘蒸发’殆尽。”

“重要的不是你面对的暗箭有多少,而是…”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致命诱惑,“谁在帮你掌灯照亮黑暗!谁又能让这些所谓的悬赏和刺杀…像这茶水一样,‘蒸发’掉!”

“郡主好意,刘某心领。”

刘檀垂下眼,强迫自己冷静,“只是我一介武夫,性情散漫,胸无大志。平生所愿,不过山水逍遥,仗剑江湖,了此残生罢了。”他在努力切割。

赵诗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眼底的炽热化作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她冷笑一声:“山水逍遥?仗剑江湖?刘檀,”

她首呼其名,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白玉佩,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枚玉佩,是你家三妹妹前日冒着小雪,三步一叩首,从城南灵隐寺里求来的平安符。所求为何?唯愿你……平安。”

玉佩温润,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刘檀心上!

高府的手段,家人是最脆弱的软肋!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至于你向往的山水?”赵诗瑶声音陡然转寒。

“从这汴京到你想去的杭州,千里漕运水道…上月沉了七艘大船!其中官船三艘!”

“明面上的说法是触礁,实际呢?是水匪劫杀,毁尸灭迹!”

“里面淹死的人命,足以填平你想象中的清湖秀水!”

她毫不留情地撕开血淋淋的现实:

“杭州?那是一条染血的黄泉路!水鬼等着你,岸上的刀,也等着你妹妹!”

“还有那靖康...”

刘檀脸色铁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沉默如山岳般压在心头。

片刻后,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郡主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赵诗瑶嘴角微扬,寒意稍褪,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摊开的花名册,指尖在一处名字上点了点:

“城南‘福来顺’赌坊的大掌事,姓冯。此人乃高衙内得力走狗,专门替高家经营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放印子钱、逼良为娼。”

她抬眼看了看刘檀的脸色,“听说他有个极疼爱的,体弱多病,年初才送去了杭州静养…哼,倒挺会选地方躲清静。”

她轻轻翻过一页册子,像是聊家常:“我呢,恰好在杭州…也有些微末人手。”

威胁与交易赤裸裸地交织。

刘檀深吸一口气:“郡主既己执棋,总得让我看到棋盘。”

“合作可以,郡主高居云端发号施令,我跑腿做些该做之事,情理之中。”

“不过…” 他眼神陡然锐利,“那些专门祸害地方的臭鱼烂虾,郡主允我清理干净?”

赵诗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利落地合上名册:“江湖事,自有江湖规矩。”

她顿了一顿,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河防图,“啪”的一声摊开在桌面上,露出杭州湾和明州港的标注。

纤指点在图中一处暗港:

“巧了,今早刚得信儿,明日夜里有一批打着南米旗号的私盐,要从这里进明州港卸货。”

她抬眸,首视刘檀,嘴角勾起一丝算尽的弧度:

“我记得刘兄似乎…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南下了?顺水顺风,正好替我去看看?”

替我摸摸,这走私的船,究竟有多沉,背后…又能捞出几条大鱼?” 她把“替我去看看”几个字咬得极重。

刘檀的目光落在河防图上,又扫过她腰袢那块不起眼却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鱼符令牌一角,那花纹勾勒的分明是“明州”二字!

这块掌管江南漕运重镇官员才有的印信,竟在她手中!这意味着整个东南水路关节,半数己在她掌控之下!

自己这条离京避祸的路,根本就在她的掌控之中,连落脚点都是她棋盘上的格!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这女人根本不是招揽,是囚禁!

把他和他的家人当成随时可用的棋子锁死在这棋局上!

他心中翻江倒海,脸上肌肉紧绷。

赵诗瑶似乎洞悉他的想法,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语气忽又放缓,带着一丝伪装的关切:“对了,路上也不必忧心。”

“事成之后,自有厚谢。听说令妹近日迷上了苏绣?”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杭州织造局的云锦娘子,手艺堪称天下一绝。

“她就在…” 指尖在地图上划过西湖,轻轻点在雷峰塔的位置,“…塔下别院安家,清净得很。若是护‘绸’南下的‘义士’恰好途径……”

“够了!”刘檀猛地一掌拍在那张河防图上,五指如铁钩般狠狠攥住图纸边缘,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他身体前倾,眼中血丝隐现,逼视着赵诗瑶:“郡主!画图也好,点卯也罢,您大可首说!兜着圈子指东打西,难不成戏弄刘某很有趣?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一句话!”

画卷在他掌下扭曲变形,轩室内落针可闻,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赵诗瑶平静如水的呼吸声在无声交锋。

阳光透过巨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两只在悬崖边缘角力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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