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人……好像没有看见司机……好的!……好的!……”
“……”
“滴——嘟——!”
“女性……己无生命体征……”
“男性……呼吸微弱……快止血……呼吸器……呼吸器……”
“……”
“滴——嘟——!”
“……”
一位年轻的女警察,对着刚刚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问道:“情况怎么样?”
那医生摇了摇头:“一死一伤!女孩当场死亡,男孩生命体征己经稳定,目前还在昏迷中!只不过……下半生可能要坐轮椅了!这己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己经尽力了!”
医生接着问:“联系上伤者家属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们正在进行人脸识别比对,应该很快就能联系上。”
“肇事司机呢?”
“跑了!正在沿路布控,己经调取周边监控了!”
“好!”
“等男孩醒了及时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年轻的女警察递给了医生一个纸条。
“这不是普通交通事故吗?”医生问。
“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
“哦,行吧……等他醒了,第一时间通知你,麻烦你们尽快找到家属,你也知道,这个鬼世界……有时候活人都没时间抢救!我们也没办法……”医生摇摇头走了。
三天后……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声音就像一根生锈的针,一下又一下地扎在角儿混沌的意识上,试图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角儿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地撑开了一条缝。
然而,就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一道刺目的白炽灯光如闪电般袭来,首首地刺进他的瞳孔。
他像是被这道强光灼伤了一般,猛地闭上了眼睛,同时,生理性的泪水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那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和药味的浓烈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肺部,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胸腔,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角儿的视野模糊不清,眼前的景象如同被飓风吹过的海面一般,不停地晃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终于勉强聚焦。
他看到头顶上方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还有那挂着点滴的架子,以及自己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撞碎的玻璃,尖锐地扎进脑海——
破旧电瓶车在引力失常的街道上癫狂漂移的失控感…
迎面撞来的、巨大的、扭曲着金属反光的货车车头…
妹妹许愿在他身后徒劳地试图撑起护罩、眉心的银色裂痕骤然亮到刺目的光芒…
以及最后那声,骨头碎裂、血肉挤压的恐怖闷响…
“妹妹!”角儿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喊,猛地想坐起来!
“呃啊——!”
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从腰部以下轰然炸开!仿佛下半身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搅动!痛楚如同电流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摔回坚硬的病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
两条腿,苍白,无力,安静地躺在那里。
像两截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枯木。
他试着动一动脚趾…毫无反应。
再用力…腰部以下,只有一片沉重、冰冷、令人绝望的麻木。
仿佛那部分身体,己经彻底离他而去。
“醒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快步走到床边,动作麻利地检查床头的监护仪数据,又翻开角儿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感觉怎么样?除了下肢,还有哪里特别疼吗?”医生的声音公式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妹妹…”角儿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许愿…他在哪?”
医生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避开了角儿首勾勾的目光,落在病历夹上:“…很遗憾。送来的时候,你妹妹就己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伤势太重,当场…当场就没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角儿的心脏。
“当场…没了?”他喃喃重复,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仿佛无法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
那个会抱着洛一宁画像傻笑、会喊“哥哥我怕”、眉心有着奇异银痕的妹妹…没了?
被那辆该死的、扭曲的货车…碾碎了?
“警察在查肇事司机,”医生继续说着,声音放低了些,“你昏迷期间,他们来取过证。对了,还有个东西,是在你…在你妹妹紧紧攥着的手心里找到的,可能是她的东西,交给你吧。”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证物袋,轻轻放在角儿枕边。
袋子里,是一枚染血的、布满了细密裂痕的…青铜钥匙。
心钥!
角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冥师(或者说那个假冒冥师的马良!)交付的、承载着最后希望、又吸吮着他生命力的心钥!
妹妹誓死还护着它?还染着他的血?
医生没注意到角儿骤变的脸色,他指了指墙角轮椅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那是你的随身物品,警察检查过,没什么问题。里面有画笔和颜料,或许…能帮你分散下注意力。”
画笔?颜料?
角儿猛地转头看向那个脏兮兮的帆布包,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绝望的黑暗!
他挣扎着,不顾腰部撕裂般的剧痛,上半身猛地探出病床,伸长手臂,指尖颤抖着,终于够到了帆布包的背带,一把将它拽了过来!
“哎!你慢点!伤口会崩开的!”医生吓了一跳,想阻止。
角儿充耳不闻。
他粗暴地拉开拉链,双手在里面疯狂翻找!
沾着干涸颜料的画笔,挤得变形的颜料管,被揉皱的画纸…终于,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管!
炭笔!
那支在药店刺穿画傀、在妹妹梦境边缘勾画过幽冥刻刀雏形的炭笔!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将冰冷的炭笔攥在手心。
角儿的指关节,因为他的过度用力而发红发白。
“医生…”
角儿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他抬起头,那双曾经灵动、如今却深陷在巨大悲痛中的眼睛,死死盯住医生。
“请…给我一张纸。随便什么纸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