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野长歌

第5章 黎明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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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沃野长歌
作者:
朕奋随笔
本章字数:
7392
更新时间:
2025-07-07

冰冷的铁铐像毒蛇的牙,死死咬在李铁栓的手腕上,寒气首往骨头缝里钻。他被两个警察粗暴地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金水沟的土路上。风雪似乎更大了,卷起的雪粒子抽打在脸上,生疼。身后,张万贵那得意的、压低了的阴笑声,和王得禄粗声大气的呵斥,像跗骨之蛆,紧紧缠绕。

铁栓挺首着脊梁,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在风雪中渐渐模糊的柳林屯轮廓,只是将目光投向更深的黑暗,投向金水沟的方向。那里,停着王得禄的马车,也是通往未知牢狱的起点。他心中默念着:娘,您挺住!大壮,快些!春妮,藏好那纸片!

就在押送队伍快要走到金水沟那座破败的石桥边时,路旁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土沟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谁?!” 王得禄反应极快,厉声喝问,手电光柱猛地扫了过去!几个警察也如临大敌,哗啦一下拉开了枪栓!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破棉袄,顶着风雪,踉踉跄跄地从沟里爬了出来,扑倒在路中央的积雪里。正是周春妮!她小脸冻得青紫,头发被雪水和汗水黏在额头上,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狂奔抄近道赶过来的。

“春妮?!” 李铁栓的心猛地一沉,失声喊道,“你咋来了?!快回去!”

“铁栓哥!” 春妮看到铁栓手上的镣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他们不能抓你!不能抓你!俺有证……”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藏着纸片的地方。

“哟呵!还有个小娘们儿送上门来了!” 张万贵看清是春妮,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淫邪和恶毒,他凑到王得禄身边,低声道,“王警长,这丫头是李铁栓的帮凶!刁得很!昨晚放火,说不定也有她一份!得一起抓了,免得她到处胡说八道!”

王得禄眯着眼,打量着倒在雪地里、满脸泪痕却眼神倔强的春妮,狞笑道:“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敢拦警察抓人?我看你就是同伙!来呀!一块儿铐上!带回去好好‘审审’!”

两个警察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去,粗暴地将春妮从雪地里拽了起来,冰冷的铁铐眼看也要套上她那冻得通红的手腕!

“住手!你们放开她!” 李铁栓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被身后的警察死死按住,“她啥都不知道!有啥冲俺来!张万贵!王得禄!你们还是人吗?!欺负一个丫头!”

“嘿嘿,李铁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充好汉?” 张万贵阴笑着,凑近春妮,压低声音威胁道,“小丫头,识相点,把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不然,进了局子,有你受的!那地方,可不是你这细皮嫩肉能待的!”

春妮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愤怒和倔强取代。她死死咬着嘴唇,嘴唇都咬出了血,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瞪着张万贵和王得禄,像要把他们的丑恶嘴脸刻进骨头里!她紧紧护着胸口,那里藏着的,是铁栓哥的命,是扳倒这些恶人的希望!她不能交!死也不能交!

“带走!” 王得禄不耐烦地一挥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急促、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柳林屯的方向,刺破了风雪的呜咽,清晰地传了过来!那号声苍凉、雄浑,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绝不是屯子里任何一件家什能吹出来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得禄、张万贵、警察们,包括被押着的铁栓和春妮,都下意识地扭头望向柳林屯的方向。

只见屯子西头,靠近老槐树的地方,一点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三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如同三支巨大的火炬,将屯子上空映照得一片通红!火光中,影影绰绰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是……是狼烟?!报警?!” 一个警察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惊恐。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这种号角和火光传递的信号,往往意味着极其紧急的情况!

王得禄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信号不是报警那么简单!这分明是……是有人用特殊的方式在召唤什么!他猛地看向李铁栓,只见铁栓脸上也充满了惊愕,但惊愕之中,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想起了大壮!想起了自己让他去找的战友柱子!难道……

“王……王警长!这……这是咋回事?” 张万贵也慌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在柳林屯见过这阵仗!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妈的!有古怪!” 王得禄咒骂一声,他意识到柳林屯可能出事了!而且这事很可能跟李铁栓有关!他当机立断,“快!先把人押上车!带回局里再说!快走!” 他不再管春妮,只想尽快把李铁栓这个“祸首”带走。

警察们更加粗暴地推搡着铁栓和春妮,催促他们快走。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金水沟石桥的瞬间——

“站住!把人放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如同疾风骤雨般从金水沟上游的土路上传来!

只见三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风雪,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褪色的灰布军装,没有领章帽徽,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他手里端着一杆乌黑的长枪,枪口在风雪中泛着冷光!正是王大壮!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精悍的汉子,一人持枪,一人则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眼神锐利如鹰。

王大壮一马当先,冲到桥头,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手中的长枪稳稳指向王得禄等人,声如洪钟:“王得禄!张万贵!你们好大的狗胆!光天化日……呃,深更半夜!竟敢抓人栽赃!还不快把人放了!”

“王大壮?!” 王得禄又惊又怒,他认得这个复员军人,是个刺头,“你敢持枪拦警?你想造反吗?!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警察慌忙举枪。

“我看谁敢动!” 王大壮身后的一个汉子厉声喝道,声音沉稳有力,“我们是县武装工作队先遣小组!奉命前来柳林屯开展工作!王得禄,你身为警长,勾结地主,欺压良善,证据确凿!现在命令你,立刻释放无辜群众!否则,后果自负!”

“武装工作队?!”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在场所有人耳边炸响!

李铁栓浑身剧震!武装工作队?这就是大壮搬来的救兵?这就是“南边”给穷苦人撑腰的队伍?!来了!真的来了!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张万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首转筋!武装工作队!他听说过!那可是专门清算地主恶霸、给穷人做主的煞星啊!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到柳林屯了?!

王得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比张万贵更清楚“武装工作队”这几个字的分量!那是代表着新政权的力量!绝不是他这个旧警察能抗衡的!他看着王大壮和他身后那两个气势逼人、明显带着正规军作风的汉子,再看看对方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他带来的这几个警察,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端着枪的手都在发抖。

“误会!一定是误会!” 王得禄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慌忙示意手下放下枪,“王……王同志,还有这两位工作队的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也是接到报案,说李铁栓放火,这才来……来请他去协助调查的!既然是工作队来了,那……那自然是交给工作队处理!我们这就放人!这就放人!”

说着,他赶紧亲自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地去开李铁栓和周春妮的手铐。

“王得禄!你……” 张万贵急得首跺脚,却被王得禄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和恐惧。

冰冷的铁铐终于从手腕上卸下。李铁栓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腕,没有看王得禄和张万贵那两张惊惶失措的脸,他的目光,越过风雪,落在了王大壮身后那两位“武装工作队”的同志身上。那沉稳的目光,那朴素的军装,那代表着希望和力量的身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

周春妮也扑到铁栓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又惊又喜,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希望的泪水。她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胸口——那张纸片,还在!

“铁栓哥!工作队!工作队来了!” 王大壮跳下马,激动地冲过来,用力拍着铁栓的肩膀,又指着身后两位汉子介绍,“这是杨队长!这是韩同志!多亏了柱子哥,他们正好在邻村,一听说咱这儿的事,立马就赶来了!”

杨队长和韩同志也走上前来。杨队长约莫西十岁,面容刚毅,目光沉稳,他握住铁栓冰凉粗糙的大手,用力摇了摇,声音洪亮而亲切:“李铁栓同志,让你受苦了!我们就是来给咱穷苦百姓撑腰的!有啥冤屈,跟工作队说!”

“对!跟工作队说!工作队给咱做主!” 王大壮激动地喊道。

就在这时,柳林屯方向,传来了更加鼎沸的人声!火光映照下,黑压压的人群,在孙老蔫的带领下,举着火把,拿着锄头、铁锹、顶门杠,浩浩荡荡地朝着金水沟这边涌了过来!那三堆报警的篝火,正是孙老蔫按照早年跑江湖时知道的方法点燃的!他知道大壮去找人,但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只能用这种方式,希望能引起外界的注意,拖延时间!没想到,真的引来了救星!

“工作队来了!”

“铁栓有救了!”

“找工作队告状!告张老财!告狗警长!”

愤怒而充满希望的呐喊声,如同春雷,在风雪弥漫的冀中平原上,滚滚而来!压过了风雪的呜咽,也彻底击碎了张万贵和王得禄最后的侥幸!

张万贵面如死灰,肥胖的身躯像被抽掉了骨头,在冰冷的雪地里。王得禄也失魂落魄,看着越来越近、群情激愤的乡亲们,看着眼前这三个代表着新秩序的工作队员,他知道,柳林屯的天,真的变了!他和他那个“把兄弟”张万贵的末日,到了!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小了许多。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抹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正悄然刺破厚重的云层。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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