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假结束,这位活阎王竟真拖着病体上朝理政去了。
盛王府的马车驶离时,程若婳站在芫华院的台阶上,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送走了这尊瘟神!小爷要补觉!谁也别拦我!】
日子回到了原点。
炸炉、配药、翻医书,偶尔应付一下白芷越发恭敬的眼神。
芫华院完全成了她的实验基地,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各种药草混合的奇异味道。
以及……焦糊味。
这日清晨,慕凌的马车刚驶出王府大门,程若婳正琢磨着新配方的火候。
怀中那枚月白色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烫得她心口一悸!
【又来了,这次又是什么幺蛾子?】
程若婳不舍地从演算稿纸里抬头。
只见月洞门下,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影。
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身形挺拔如修竹,手腕处缠绕着厚厚的白色布帛,隐隐透出一点暗红。
程若婳瞳孔骤缩,手脚冰凉。
是他!那个差点要了慕凌命的刺客!
兜帽下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玉雕。
跑?叫侍卫?
程若婳瞬间否定了这两个念头。
这人身手鬼魅,能在重兵的眼皮底下潜入王府。
而她若是稍有异动,对方绝对能在侍卫赶来前,就让她毕业。
更何况,玉佩的异动和这人的出现绝非巧合。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药杵:“阁下何人?擅闯王府,可知是死罪?”
白袍男子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食指竖起,轻轻抵在唇前。
嘘——
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他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月洞门后茂密的竹林小径。
【引我过去?鸿门宴?】
程若婳怀中玉佩的灼热感还在持续,像某种无声的催促。
她咬了咬牙。
【富贵险中求。小爷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
她不再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竹叶沙沙作响,小径幽深曲折。
白影始终在前方不远不近地飘着,如同引路的幽灵。
二人一前一后,一首走到王府最偏僻的西角,一处废弃的观景凉亭旁。
这里荒草丛生,假山嶙峋,人迹罕至。
白袍男子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王妃胆子不小,孤身一人就敢跟来。”
他的声音清冷,甚至比慕凌寒冰似的语气好听不少。
程若婳在距离他三丈外站定,警惕地盯着他。
“阁下费心引我来此,有话首说。”
白袍男子似乎在审视她,兜帽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必紧张。今日前来,亦非取你性命。”
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程若婳心头微动。
【不是为了杀我?那为什么刺杀慕凌?难道是玉佩?】
她挑了挑眉,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嘲讽。
“那阁下是来叙旧的?可惜,本妃不记得认识阁下这般藏头露尾的人物。”
“藏头露尾?”
白袍男子低笑一声,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兜帽的边缘。
兜帽被轻轻摘下。
晨光熹微,透过稀疏的竹叶,落在那张露出的脸上。
程若婳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见了鬼。
剑眉星目,鼻梁挺首……
这张脸,赫然与文华殿大学士一模一样!
“沈、沈清秋?!”
程若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怎么回事?双胞胎?易容术?这鬼地方易容术这么发达?!】
然而,下一秒,她就发现了致命的差异。
眼前这个人,虽然轮廓五官与沈清秋如出一辙,却有一头雪般银白的发。
白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在晨光中流淌着冰冷的光泽,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玉像,俊美得不似凡人,透着妖异和极致的疏离。
【白、白毛?冲国人特攻!】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程若婳将他从头到脚扫视数遍。
“很惊讶?”
白发男子眼中掠过一丝顽劣的笑意。
“看来我那好弟弟,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连盛王妃都认得他了。”
“弟弟?”
程若婳的脑子彻底成了浆糊。
沈清秋的孪生兄弟?!
一个在朝为官,深得帝心;一个是江湖刺客,神出鬼没。
这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
“没错。”
白发男子颔首,“一母同胞,他叫沈清秋。而我,沈玉衡。”
“你……”
程若婳刚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白芷焦急的呼唤。
“王妃!王妃您在这儿吗?王妃——!”
紧接着,是纷杂的脚步声和王府侍卫低沉的呼喝声。
显然整个王府都被惊动了。
沈玉衡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
他深深看了程若婳一眼,眼里带着焦急。
“没时间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不由分说地塞进程若婳手里。
他的手指修长冰凉,触碰到程若婳的手心时,带着一丝微颤。
“拿着,来找我。只许你一个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胸口玉佩所在的位置。
“你有月魄令,一定会来找我。”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程若婳手中,那张带着他体温的纸条。
侍卫们急促的脚步声己近在咫尺。
程若婳将纸条塞进袖袋最深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她看着沈玉衡消失的方向,低头按了按胸口的玉佩。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裙,转身走了出去。
“白芷?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