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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合，罗家小院的屋檐下挂起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晕映在窗棂上，将屋内的人影拉得悠长。灶房里飘来阵阵饭菜香，锅铲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罗鑫站在院子里，看着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母亲还能利落地做饭，父亲还能大声谈笑的岁月。
今晚是罗鑫在家的最后一夜。明日清晨，他就要启程前往湟隆学府。
"鑫儿，来端菜。"母亲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比从前更加清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罗鑫快步走进去，迎面便是一股浓郁的肉香。灶台上摆着刚出锅的红烧肉，油亮的酱色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上面点缀着几粒翠绿的葱花。旁边是一盘清蒸鲈鱼，鱼身完整，鱼眼鼓鼓的，鱼腹上铺着姜丝和葱段。母亲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鸡汤，汤色金黄，浮着几粒枸杞和红枣。
"娘，您慢些，我来。"罗鑫接过汤碗，热气蒸腾，熏得他眼眶微热。
"没事儿，娘现在身子骨好着呢。"母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那双手不再像从前那般枯瘦，而是恢复了往日的圆润，指节也不再突出。可罗鑫分明看见，母亲转身时用袖子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父亲从后院进来，手里提着两坛酒，酒坛上贴着红纸，写着"冬酿"二字。
"老李头家新出的酒，说是一定要带一坛给村长尝尝。"父亲笑道，声音洪亮，再没有从前咳嗽时的嘶哑。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罗鑫身上时，那笑意里分明藏着不舍。
罗鑫看着父亲——他的脸颊不再凹陷，皮肤也恢复了血色，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父亲放下酒坛，重重地拍了拍罗鑫的肩膀："去，把桌子摆好，村长一会儿也来。"
罗鑫点头，转身去堂屋摆碗筷。八仙桌上铺了新买的红布，碗碟擦得锃亮，筷子也排得整整齐齐。他刚摆好，就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老罗，我来给鑫儿送行了！"村长的声音洪亮，带着笑意。
"来得正好，酒刚温上。"父亲迎出去，两人寒暄几句，村长手里还提着一篮冬枣，说是给罗鑫路上吃的。
宋婆婆从厢房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裳，白发挽得整整齐齐。她笑眯眯地看着罗鑫："好孩子，婆婆给你备了些药材，路上用得着。"
"谢谢婆婆。"罗鑫连忙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袱，鼻头一酸。
母亲端上最后一道菜——一盘刚蒸好的糯米糕，上面撒着桂花糖，甜香扑鼻。
"都齐了，开饭吧。"母亲擦了擦手，笑着招呼众人，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饭桌上，父亲给每人倒了一碗酒。酒香醇厚，混着饭菜的热气，让人浑身暖融融的。村长举起碗，笑道："来，敬我们罗家的小秀才一杯！去了学府好好读书，给咱们村争光！"
众人举碗相碰，酒液微晃，映着烛光，像是一碗融化的琥珀。罗鑫仰头一饮而尽，辣得喉咙发烫，却觉得心里更烫。
母亲给罗鑫夹了一块鱼肉："多吃些，这一去就是十五天......"话没说完，声音就哽住了。
宋婆婆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孩子有出息是好事。"
父亲闷头喝了一大口酒，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爹给你准备的，路上用。"
罗鑫打开一看，是五两碎银和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柄上刻着"平安"二字，刀鞘磨得发亮。
"爹......"
"男子汉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防身的东西。"父亲粗声粗气地说，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不敢看儿子。
饭桌上，众人说说笑笑，可那笑声里总带着几分刻意。村长讲着罗鑫学府里的趣事，父亲和宋婆婆不时附和，母亲却一首低着头，不停地给罗鑫夹菜。罗鑫的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他埋头吃着，生怕一抬头就会让家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吃到一半，母亲突然起身："我去看看灶上炖的梨汤好了没。"说完就匆匆出了堂屋。
罗鑫知道，母亲是去哭了。他想跟过去，却被宋婆婆按住了手："让你娘一个人待会儿。"
父亲又给罗鑫倒了一杯水："来，陪爹喝一个。"
两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父亲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去了学府，别惦记家里。你娘有我照顾，宋婆婆也在......"
罗鑫重重点头，喉头发紧。
饭后，村长喝得微醺，拍着罗鑫的肩膀说："小子，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咱们村还没出过举人呢！"
父亲送村长出门，两人在院门口又说了许久的话。罗鑫帮着母亲收拾碗筷，听见母亲小声叮嘱："天冷了记得添衣服，饭要按时吃，夜里读书别太晚......"
"娘，我都记下了。"罗鑫接过母亲手里的抹布，"您和爹也要保重身体。"
母亲突然抱住他，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的鑫儿长大了......"
夜深了，宋婆婆回房休息前，塞给罗鑫一个小瓷瓶："安神的药丸，路上睡不着就吃一粒。"
罗鑫郑重地收好："婆婆，您多保重。"
父亲检查完行装，把罗鑫叫到院里。月光如水，父子二人站在梨树下，影子交叠在一起。
"爹没什么大本事，"父亲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这是爹年轻时抄的《论语》，你带着。"
罗鑫接过，只见书页己经泛黄，但字迹工整，每一页的边角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他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也读过书。
"爹......"
"去吧，早点睡。"父亲转身往屋里走，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罗鑫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母亲似乎在哭，父亲低声安慰着什么。他抱紧怀里的包袱，那里装着母亲新做的衣裳、父亲给的匕首、宋婆婆的药、村长的冬枣......还有全家人的牵挂。
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得梨树枝影婆娑。罗鑫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他认星星，母亲在灯下给他缝书包。明天，他就要独自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了。
夜风轻拂，带着初冬的寒意。罗鑫把被子裹紧了些，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一定会让你们骄傲。然后盘腿打坐，进入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