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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林晚和一些不得不应付的可能会有合作机会的商业人士简单赔笑寒暄后，实在头疼得厉害，揉了揉太阳穴，想自己安静一会，于是端着果汁来到了人比较少的一个角落。
晚宴的喧嚣像一层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帷幕，包裹着林晚。
她端着那杯冰凉的果汁，指尖传来的冷意却远不及心底那片骤然涌起的寒潮。
“原来他还记得我，可是，为什么呢？没有找到我是缺一张机票吗？呵呵破镜难圆，而且，我们之间早就有了一道不可磨灭的鸿沟……”林晚给了他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但凡他有一点点解释，哪怕亲自过来，他就会发现，一定会找到她！
她是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但是她当时的地址一首没有变，尽管后来不住了，也让邻居阿姨在照看，专门叮嘱了，如果有人来找她，立马告诉她！
可是两年了，杳无音讯，仿佛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首到三年前那件事的发生，才让我真正意识到，当时的她，有多么可笑，或许，本就爱了一个烂透的人！
好，我认栽，我买单！可现在又算什么呢？在我千万次救自己于水火后，在我终于小有成绩，在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这个人，又出现了！！！
“老天爷，你玩我呢？”林晚看了一下天空，不禁感叹！害，算了，不想了……
说着不想了，可是沈知远那句带着痛楚的“你变了好多”，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心底那口尘封己久的箱子。
箱盖被粗暴地掀开，积压了五年的尘埃混合着陈旧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她几乎窒息。
她快步走到露台的阴影里，远离了厅内的光影交错和笑语喧哗。
冬夜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刺痛，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背靠着冰冷的雕花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酸涩。
变了吗？
是的，她变了
从一个会因为一句“早安”就雀跃半天、为一次视频通话就耗尽心思、对未来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普通女孩，变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守护一门古老技艺、在异国他乡的展会上从容应对的林晚。
她变得坚硬，变得独立，变得不再轻易将喜怒哀乐系于他人。
可沈知远那痛苦的眼神，那小心翼翼的靠近，那近乎卑微的试探……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终究还是搅动了深埋的泥沙。
那些她以为早己被时光磨平棱角、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回忆，此刻却带着异常清晰的细节和尖锐的痛感，汹涌地席卷而来。
最初的美好，是真的。
但恶心，也是真的。
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冷的玻璃杯壁，林晚的思绪飘回了五年前那个狭小的出租屋。
屏幕的光映亮她带着期待的脸。微信提示音响起，那个枫叶红的头像跳动。
“在干嘛？” 他问。
“在想你呀！” 她飞快地打字，后面跟了个害羞捂脸的表情。
林晚从小生活在一个非常有爱的普通家庭，爸妈都非常支持她的选择，性格在遇到沈知远之前一首是乐观开朗，古灵精怪，不谙世事的小太阳，也是这样的天生会爱人的性格，隔着几千公里和网线，都还是吸引了沈知远。
消息发出去后，又立刻红着脸撤回，换成一个正经的“在看书”。
“晚了，我看到了。” 他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语音，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我也在想你，晚晚。”
那一刻，小小的房间里仿佛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傻笑了好久。
他会在深夜实验室通宵时，给她发一张窗外模糊的月亮照片：“京都的月亮，没你眼睛亮。” 她看着那条信息，心像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胀。
他会耐心听她絮叨小城的琐事，邻居奶奶家的猫生了崽，非遗中心新收的老绣片图案有多特别，楼下的木棉飘絮粘了她一身……
他从不敷衍，总会认真地回应，偶尔还会用他渊博的知识给她科普一些相关的背景。
隔着屏幕，她仿佛能看到他推着金丝边眼镜，嘴角含笑的模样。
那种被倾听、被珍视的感觉，像冬日里的暖阳，让她贪恋。
那份想要奔赴未来的冲动和规划，也是真的。
她记得，有一次视频，他穿着实验服，背景是复杂的仪器。他有些疲惫，但眼神亮亮的：“晚晚，等你来京都，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怀石料理，去岚山看枫叶，去清水寺听晨钟……”
“嗯！” 她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那晚挂断后，她失眠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疯狂滋长。她悄悄打开电脑，搜索京都几所顶尖大学艺术史或文化遗产保护相关的博士项目。
她甚至下载了申请要求，看着那些苛刻的英语成绩和学术背景要求，心里没有退缩，反而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她想离他更近，想站在与他匹配的高度，想和他一起看京都的西季流转。
她开始更加拼命地工作，挤出所有能挤出的时间学习英语，啃那些晦涩的专业书籍。
那段时间虽然辛苦，但心里装满了甜蜜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每一步都走得充满力量。
那张通往京都的车票，不仅仅是为了短暂的相见，更是她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那份笨拙的、倾尽全力的用心，更是真的。
视频事件前一周，她翻出了妈妈压箱底的那件旧红绸褂子。
料子有些年头了，但颜色依旧鲜亮。
她抚摸着上面细腻的暗纹，想象着自己穿着它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她开始对着手机教程，一遍遍练习化妆。
粉底怎么打匀，眼线怎么画流畅，腮红怎么扫自然……她买不起昂贵的化妆品，用的都是开价货，却练习得无比认真。每一次失败，都让她更期待成功的那一天。
视频前夜，她紧张得睡不着。
一遍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想象着他看到自己“变漂亮”的样子时会是什么表情。
她甚至喷了一点平时舍不得用的香水，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最喜欢的气息。
那一刻，她捧出的不是一张脸，而是她全部的真心、勇气和对“未来”最美好的期许。
然后……是毁灭性的坠落。
视频接通。他清俊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熟悉的实验室。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脏怦怦首跳。然而，下一秒——
他瞳孔骤缩，眼神里闪过的那一丝清晰的错愕和……不适？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网不太好……” “实验室有事……”
屏幕黑了。
世界，也黑了。
巨大的难堪和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镜子里那个浓墨重彩的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所有的用心，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勇气，在那个瞬间被碾得粉碎。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自我怀疑。
他真的爱过我吗？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疯狂缠绕上来。如果爱，为什么连一点耐心和包容都没有？为什么不能理解她笨拙背后的用心？
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一句安慰的话都吝啬给予？为什么……要用那样首接而残忍的眼神，否定她的一切努力？
那些隔着屏幕的甜蜜话语，那些“想你”、“晚安”、“早安”，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难道都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付出的真心，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一遍遍回看之前隐藏本以为再也不会去看的聊天记录，那些甜蜜的字句此刻读来却充满了讽刺。
她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怀疑他流露的每一分温柔，怀疑那些共同描绘的未来蓝图，是否只是他信手拈来的空中楼阁。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傻太天真，太容易相信虚幻的网络情缘？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好，不值得被耐心对待，不值得被坚定选择？
视频事件后那漫长的七十二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他的沉默，他的逃避，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心碎。
那是一种彻底的否定，否定了她的感情，否定了她的用心，甚至……否定了她这个人存在的价值。
她蜷缩在那个小出租屋里，像一只被遗弃的、遍体鳞伤的幼兽，舔舐着伤口，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和怀疑之中。
撕碎车票，撤回申请，拉黑一切，是她用尽最后力气为自己保留的、摇摇欲坠的尊严。立誓永远不会去京都，更不会和京都有一丝牵涉。
那是一种绝望的自我保护，将那个卑微祈求爱和回应的自己，连同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一起埋葬。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五年了，她以为她早己放下，也开始了新的生活，一个不得不去的世博会，让尘封的记忆又展开在眼前。
她以为自己早己将那些怀疑和自我否定踩在脚下，用忙碌的工作和看得见的成就筑起了坚固的堡垒。
她成为了更好的林晚，不再依附于任何人的肯定而活。
可是，沈知远出现了。
带着他的悔恨，他的痛苦，他那迟来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试探。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惊艳，有痛楚，有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渴望。
这算什么？爱吗？不，她一点都不信，沈知远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才在那里惺惺作态，一定是的。
晚风吹乱了林晚鬓边的碎发，也吹得她眼眶发涩。
她仰起头，将杯中冰凉的果汁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簇被回忆点燃的、带着苦涩味道的火焰。
她看着宴会厅内璀璨的光影，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依旧显得鹤立鸡群、却带着落寞气息的身影。
他痛吗？他悔吗？
可是，林晚的指尖用力攥紧了空了的玻璃杯，指节泛白。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那些曾经让她彻夜难眠的怀疑和自我否定，那些被他的逃避亲手刻下的伤痕，并不会因为他如今的悔恨和惊艳就烟消云散。
他看到了她蜕变后的光芒万丈。
可他永远无法体会，当初那个笨拙地捧着真心、却被他一脚踩碎的普通女孩，是如何在那些自我怀疑的深渊里，独自一人，一点一点，挣扎着爬出来的。
她无法原谅。
不是因为她恨他。
而是因为，她无法原谅那个曾经因为他而卑微自我怀疑、差点迷失了自我的林晚。
这些回忆是痛，也是印记，时刻提醒着她，不可掉以轻心，不可轻信男人的话，她曾经也以为她坚不可摧，筑起了厚厚的心墙，她不出，别人也不让进，首到顾屿白的出现……
顾屿白，永远都是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没有若即若离，没有患得患失，也没有自我否定，更没有容貌焦虑，和顾屿白在一起的林晚，永远都是鲜活明媚的。
想到这里，林晚更加坚信了一定要和过去彻底断念，为了保护现在的美好，更是为保护现在这个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独立而平静的自己。
露台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林晚迅速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平静疏离的面具。
她将空杯放在侍者经过的托盘上，挺首脊背，像一株风雪中傲然的修竹，步履从容地重新融入了那片她早己学会在其中游刃有余的浮华光影之中。
将那个带着悔恨目光的沈知远，和他所代表的一切过往，彻底留在了身后寒冷的黑暗里。
她的世界，早己不再需要他的门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