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门少年
七月流火，烈日当空。
青阳城，林氏家族的演武场上，热浪翻滚，将坚硬的青石板烤得发烫。
今天是林家一月一度的元力测试，也是决定旁系子弟资源分配的重要日子。演武场中央，一块三尺高的黑色“测元石”静静矗立，它如同一面无情的镜子，映照出每个少年人的天赋与未来。
“下一个，雷昊！”
随着执事长老洪亮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锦衣华服的少年在一众敬畏与羡慕的目光中走上前。他便是林家大长老的嫡孙，雷昊，年仅十六岁，却己是青阳城小辈中的佼佼者。
雷昊神情倨傲，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弧度。他轻描淡写地伸出右手，按在测元石上。
嗡——！
测元石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随即自底部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飞速向上攀升，势如破竹，一举冲破了第三道刻度线才堪堪停下。
“元力境三段！好！”执事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雷昊，不错，这个月勤勉有加，可去账房多领一瓶淬骨丹。”
“多谢长老。”雷昊收回手，环视西周，尽情享受着族人们的喝彩与奉承，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挑衅。
“下一个，林岩。”
这个名字一出，场上的喧哗声瞬间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嘲笑。
“又是他？这个‘废脉’还真有毅力，每个月都来丢一次人。”
“可不是嘛，三年前还是咱们林家的第一天才，如今连元力都无法入体，真是个笑话。”
“嘘，小声点，他爹好歹也是为家族战死的，留点面子。”
“面子？他自己都不要面子，我们给什么？”
在这些利剑般的议论声中，林岩缓缓走出。他身形略显单薄，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与周围的锦衣子弟格格不入。他面容清秀，嘴唇紧抿，唯独那双眼睛，黑得深邃，仿佛藏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无视了所有目光，平静地走到测元石前，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了上去。
一息，两息，三息……
测元石如同一潭死水，毫无反应。人群中的嗤笑声越来越响，雷昊更是双臂抱胸，脸上写满了讥讽。
林岩没有放弃，他闭上眼，拼命调动着体内那虚无缥缈的感觉，试图牵引一丝天地元力。终于，测元石的最底部，一丝比米粒还要微弱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旋即彻底熄灭。
“哼，果然是废脉！”雷昊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林岩，你这天生无法储存元力的废物体质，连给测元石蒙尘都不配！真不知道你每月来此自取其辱，是何用意？难道是想提醒大家，我林家出了你这么个耻辱吗？”
林岩猛地睁开眼，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寒光一闪。他缓缓收回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克制。
“我林岩之事，与你无关。”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与我无关？”雷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步步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消耗着家族的米粮，占着旁系子弟的名额，就是与整个林家有关！执事长老，我提议，像林岩这种毫无修炼价值的废人，理应逐出内院，贬为杂役，将他的那份口粮省下来，培养真正的天才！”
此言一出，不少嫡系子弟纷纷附和。执事长老眉头微皱，看了看林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威严地宣布：“林岩，测试不合格，即日起，迁出旁系别院，入杂役院听候差遣。”
一言，定生死。
林岩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没有再争辩，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天赋，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默默地转身，在那一道道鄙夷、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孤独地走出了演武场。
……
杂役院，位于林家大宅最偏僻的角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汗水与尘土混合的酸腐气息。
林岩的“新工作”，是负责将矿山运来的灵石原矿搬运到家族子弟的修炼密室。这些原矿沉重无比，棱角锋利，对于一个没有元力护体的十六岁少年而言，是名副其实的苦役。
汗水早己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背上，火辣辣地疼。双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肩膀也被粗糙的背篓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快点，林大天才！一号密室的雷昊少爷还等着灵石用呢！”一个管事模样的杂役头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催促着，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林岩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弯腰、装填、起身、搬运的动作。他的沉默，在别人看来，是懦弱，是认命。
然而，无人能看到，在他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是何等汹涌的波涛。
从天才到废物，这三年的冷眼与欺凌，早己将他的心磨炼得如铁石般坚韧。支撑着他的，除了那份不甘，还有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依稀记得，三年前母亲病重离世时，曾虚弱地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嘱咐：“岩儿，别信他们说的‘废脉’……我们林家的血脉，不……不凡……记住，娘留给你的那枚祖传残玉……千万收好……它……会指引你……”
那是一枚通体乌黑的半块古玉，样式古朴，毫不起眼，自小被他用红绳穿着，贴身挂在胸口。这些年，无论多苦多难，他都从未离身。
“血脉不凡？”林岩在心中苦笑。如果真的不凡，为何自己会沦落至此？
思绪纷乱间，他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的疲惫终于达到了极限。眼前一黑，他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那满载着灵石的背篓也随之倾覆，沉重的石块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其中一块正好砸在他的额角。
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意识逐渐模糊，周围的嘲笑声也变得遥远。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林岩仿佛又看到了母亲那充满期盼与不甘的眼神。
不……我不能就这么倒下！
我还没有洗刷“废脉”的污名！
我还没有让那些羞辱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还没有……弄清楚母亲遗言的真相！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意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即将沉寂的精神世界中炸响。
“雷昊……嫡系……你们夺走我的一切，将我踩在脚下，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
“我林岩，绝不认命！”
他躺在冰冷坚硬的石子路上，任由额角的鲜血滴落尘埃，无人理会。但他的双手，却在身侧死死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母亲，孩儿不孝，让您蒙羞了。但请您相信，我定会亲手揭开这‘废脉’的真相，我定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仰视我！”
“这片天，遮不住我的眼！这方地，埋不了我的心！”
夕阳西下，将少年瘦弱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身躯虽倒在泥泞里，但那双在血污中重新睁开的眼睛，却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匹蛰伏己久的孤狼，终于亮出了他隐藏至深的獠牙。
他知道，命运的转机，或许就藏在那枚平平无奇的祖传残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