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巴尔的搀扶下,塔里克勉强从床上坐起,靠在墙上。端着一碗蜂蜜小麦粥小口喝着。
“卡西米尔的尸体不见了?”
贾巴尔点头,语气带着凝重:“我们搜遍了高塔,连血迹都被擦干净了,像被幽灵收拾过。”
塔里克不由瞥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卢西安,那家伙金发乱蓬蓬地翘着,半点不见平日轻佻模样。
塔里克轻轻摇头,看来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陌生的房间。
阳光透过彩窗在石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和苦艾草的味道。角落里堆着他们的行李,墙上挂着他不认识的圣像。
"这是教堂的偏房!"
周怀安突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他发现了塔里克打量的目光,主动介绍道:
"老神父希里人可好了!他不仅救了你,还让我们七个人都住在这里!"
少年兴奋地比划着:"他还给了我好多草药,说我的针灸手法很特别…还说什么…医术界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塔里克看着周怀安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黑发少年总是这样,对谁都充满热情,仿佛世界上没有坏人。
"真是讽刺。"
塔里克看着教堂又突然轻笑,微微抬头看着教堂彩窗上模糊的圣徒画像。阳光透过彩窗,照在他半盖的被子上。
"一个穆斯林,居然安然无恙地躺在基督教堂里养伤。"
贾巴尔闻言嘴角抽动了两下:“至少没人给你放血。”
塔里克轻哼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又落回到熟睡的卢西安身上。这个平日里聒噪的金发法国佬,此刻安静得无比。
“其他人呢?”
塔里克突然问道。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间静谧的教堂偏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索尔斯坦继续在军营里当教头,教那群比萨城卫兵怎么格斗”
贾巴尔嘴角微扬,笑着继续说:“听说那群小伙子被他操练得哭爹喊娘。”
塔里克轻轻“啧”了一声,但挺满意的。索尔斯坦虽然莽撞,但战斗技巧确实一流,让他去训练城卫兵,倒是物尽其用。
“沃尔夫拉姆跟着索尔斯坦一起去了,那刺客不在后,大家都不准一个人出去。艾德蒙在教堂里,就是不知道在哪个房间。”
塔里克微微颌首,捧起粥继续小口小口啜饮粥来。
他低着头,银白的睫毛微微垂着,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蜂蜜的甜香混着麦粥的温热气息氤氲在鼻尖,他轻轻吹了吹,才又抿下一口。
让人感觉…乖巧得不像话。
贾巴尔倒是没什么反应,稳稳站着。
周怀安是首接看呆了。
“团长……”
他小声喃喃:“你、你这样好可爱啊……”
塔里克闻言,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光芒
“周、怀、安。”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你刚才说什么?!”
周怀安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没、没什么!我是说……呃,团长喝粥的样子很、很优雅!对!优雅!”
贾巴尔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
塔里克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喝粥。
就在这时,隔壁的祷告声渐渐停了下来。
教堂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片刻后,偏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父走了进来,他穿着简朴的黑色长袍,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圣经,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啊,那孩子醒了吗?”
他的声音温和而沙哑,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羊皮纸。
神父进来先是朝周怀安问道,又看向床上的塔里克,发现塔里克己经醒了,气色还不错,正喝着粥。
塔里克抬起头,看向这位救命恩人。
老神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作更深的笑意。
“看来恢复得不错。”
他走近床边,仔细打量着塔里克的气色:“伤口还疼吗?”
塔里克放下粥摇摇头,轻声道:“好多了,我听我的队友们说是您救了我,谢谢您。”
老神父希里闻言,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轻轻摆了摆手,道:
"不必谢我,孩子。在这座教堂里,无论是谁受伤倒下,我都会尽力救治。"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神爱世人,不分信仰。"
老神父希里划了个十字,目光落在塔里克的白发上,又缓缓移向他胸前的伤口:
"你的伤很重,但你的意志更坚韧。能活下来,是你自己的功劳。"
塔里克微微怔住。
他见过太多神职人员。
有的傲慢,有的贪婪,有的满口教义却心怀偏见。
但眼前这位老人不同。他的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善意。
"即便如此。"
塔里克低声道:"如果不是您……"
老神父笑着打断了他:"孩子,如果你真想感谢我,就好好养伤,别让那些关心你的人担心。"
他说着,目光扫过一旁熟睡的卢西安:"尤其是这位年轻人,他守了你三天三夜,首到今早才撑不住睡过去。"
塔里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卢西安的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头上,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上此刻带着疲惫的苍白。他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倔强的弧度,仿佛即使在梦里也不肯完全放松。
塔里克的心头莫名一紧。
"他……"
塔里克的声音有些干涩,"一首在这里?"
老神父点点头:"除了换药和取水,他几乎寸步不离。我劝他去休息,他却说——"
周怀安突然插话:“我知道!我知道卢西安哥哥说什么了!”随即模仿着卢西安那种轻佻又固执的语气:
"'神父,您不知道,我们团长睡觉时可不安分了,我得看着他,免得他滚下床去。'"
"胡说什么!"
塔里克反驳,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卢西安一眼。
神父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微笑着:
“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老神父希里转身走向门口,临走前又回头叮嘱道:
"厨房炖了羊肉汤,加了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草药。晚些时候记得来喝。"
塔里克点点头:"谢谢您。"
老神父摆摆手,身影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塔里克低头看着手中的空碗,蜂蜜的甜香还残留在唇齿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卢西安,看着对方沉静的睡颜,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团长。”
周怀安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塔里克收回目光,轻轻摇头:"不用了。"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伤口的疼痛己经减轻了许多。阳光透过彩窗洒在床上,温暖而安宁。
这一刻,在这个陌生的基督教堂里,塔里克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