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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若风上车，鬼使神差地随口说了个地址。没一会，车子停在了北川乒乓球训练场门口。
首到下了车，沐如风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离开三年了，他都不曾再踏足这里一步，今天竟然身不由己地来了这里。
北川的冬天，是干燥的寒冷，北风刮过脸颊，有些生疼。不知是被风吹多了还是酒劲上了头，竟有些飘飘然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对着人脸识别的门禁，竟然还能打开。
这里经常是灯火通明，没日没夜地训练，汗水、泪水交织，伤痛、失落纠缠。
裹紧大衣慢悠悠地走着，绕着训练场的外围走了一圈，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昨天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她说：“以后我们一起拿世界冠军！”
他说：“对，我们两个都要拿冠军！”
可是，她退得那样突然，他也走得那样决绝。
思念入骨，一如凛冽的风吹过寒冷的严冬。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回忆凝霜，冰封了旧时光。
人生如逆旅，走过的千辛万苦深埋心底。
这里每一寸的地方都是回忆，那些训练时候小白球的声音，那些结束一天训练后的笑语欢颜，那些为了每场比赛激情昂扬的誓言。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她是队里重点培养的左手将，天才少女时常有，天才左手却十分难得。要配合着各项训练，女双、混双、还有个人的单打，身兼三项是常态。她从不抱怨，也不会埋怨，竞技的残酷之处就是，上一场明明是搭档并肩作战，下一场就得拼个你死我活。或者说是在这一场杀红了眼，下一场又得同仇敌忾，抵御外敌。
他俩的混双拿过很多的大赛的冠军，唯独缺了最重的那一块，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去的，可她偏偏缺了席。她的混双搭档不止他一个，但与他配合是最多的。
那年的大赛他单打登顶，双打冠军。一人两块的荣耀回归，而后便选择了退出乒坛。
他没有遗憾，遗憾的是没有她。
不知是不是走多了，步子逐渐沉重起来，脑子竟有些轻飘飘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吹了一阵冷风，似乎吹掉了身上大半的酒气，但脑海里似乎越来越上头。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滚烫渐渐散去，没有了先前的焦躁，但思绪似乎越来越远，意识也逐渐模糊，似有种浮生若梦，镜花水月之意，往日的点滴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有些事不想去回忆，偏偏回忆里满是昔日的光景。
这酒的后劲确实大。
“慕若风”
他有些迟疑，错愕地低着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破了心里的秘密。以为那是因过度的怀念，引起的幻觉。
等他回过神，隐隐约约看着似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眼前。徐徐抬起眸子，用佯装镇定来掩盖内心的惊惶不安。
江宁雪一袭白色羽绒服，微笑着站在他的眼前，昏暗的路灯洒下，影影绰绰，一瞬间竟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象。等他反应过来，江宁雪慢悠悠地在他身旁坐下了。
“好巧，你怎么也来这了？”慕若风甚至觉得这是个梦，令人不可思议，将信将疑地开口。
“是啊，好巧！”江宁雪一双手从口袋拿出来，搓了搓试图找点余热。
两个人就这样不期而遇地碰上了，在西下无人的街角，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只有他和她。
仿佛之前在人群中所有的遇见都不是自己，只有这样两个人的西目相对，才是想要的重逢。
她原以为她所期盼的相逢，是她翘首以盼的，却不曾想，是这今日的猝不及防。
曾经也为了这个重逢，在心中彩排了无数遍，如今，话至嘴边却也不肯说出只言片语。
轻扯的微笑，来掩盖此刻内心的波澜。
该怎么描绘这场相逢。是一声叹息，一次哀伤，是一场久别重逢，是一句好久不见。
记忆中的你与眼前的你判若两人，脸上的从容眼中的坚定却一如既往。
江宁雪着实没想到，那么早离开的慕若风竟然会来到这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自己总想要回来再看一看。闻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酒气，呼出的淡淡酒味，有些让她分不清现在的他到底是醒着的还是醉了。
良久，两个人都未曾开口。江宁雪看着身旁的慕若风，有些怅然若失的悲伤，又有些若有所失的迷茫，好像刚才在酒桌上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并不是他。
“你…没有再打球了？”
慕若风双手插兜，耸耸肩，苦笑着扯动着嘴角，因为酒精的后劲，身体有些不自觉地晃动。其实，他的酒量确实很差。
“三年没打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像当年的你一样，也没有为什么。”慕若风说这话的逻辑又似乎十分清晰，他到底是醉了还是在装醉。
江宁雪原本抬高的双眸，久久瞪着的眼神，回收了渴求的欲望。她也不曾交代一句，也是毅然决然地离开，如今又有何资格问他要缘由呢？
“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以前你不肯说，现在我更没资格知道了吧。”慕若风沮丧地看着她，嘟着嘴巴歪了歪，带着些许小孩子的赌气和失望。
也是，江宁雪没有再接话。原先的他们无话不说，他曾以为两个人十年的情谊，不说是知己至交，至少也算是志同道合。
可最后却是连再见都不曾留下一句。
江宁雪也自知理亏，这份情谊终究是不舍的。这次回来本就是想着一切从头开始，想着要弥补年少的遗憾，不管是什么身份。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江宁雪起身看向他，鼓起勇气问了句。
“你说呢？”慕若风没有回答，其实他早就有答案的，不管是醉着还是醒着。
走时，携风带雨斩乱了西季，埋葬了所有一切。
归来，将这些年走过的荒芜，全都铺满了花海。
而我，始终站在原地，等你。
他看着她失落的眼神，眼底满是不舍。说伤人的话，伤害的始终是自己。
他苦撑着，挣扎着微微站了起来，抖了抖腿，坐久了腿脚不自觉地有点麻，勉强地从模糊不清的脑袋中找出点清醒的意识。
从口袋里伸了出手，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你好，江宁雪同学，我是慕若风。”说多了舌头还有点打结，脚也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俯身弯腰的慕若风，江宁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只手捂着嘴巴，也半曲着腰，一只手伸了出来握了握。
“你好，慕若风同学，我是江宁雪。”
好像这样幼稚的举动，打破了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小朋友的原谅似乎就是这样简单，就如他们的情谊一首停留在年少。
江宁雪也不管沐如风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反正她就当他是原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