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皇城深处。
正月初五,天未明,宫门前己燃起香烟,西侍早起,太监低声传令,春寒中弥漫着肃穆的仪式气息。
内东门处,一抬青轿缓缓而来,轿后两名老嬷嬷步履缓慢,衣饰庄重,腰佩宫铃。随侍低头掩口,不敢喘息。
轿中坐着的,正是当朝太后——李氏。
她曾是先帝宠妃,仁宗登基后被尊为皇太后,素性持重,寡言少喜,执掌六宫二十年,威望极深。虽年逾六旬,神色不老,双目有神,言语一出,尚书九卿皆需回避三分。
此刻,她端坐帘后,望着初醒的金銮殿,轻声问道:“今日,谁奏本最多?”
侍立近前的老嬷嬷徐婉低声答:“回太后,是中书舍人沈怀远,共三本,皆论边防军政。”
李太后沉吟片刻,缓缓放下手中念珠:“是沈家那个庶子?”
“正是。”徐婉顿了顿,“听闻他是以国公之身回京,实权初授,不在曹家一系。”
“倒是个不怕事的。”太后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秦宸请兵,我不阻;但若边地真乱,也需有人踏地查实。”
徐婉低声:“陛下准了他三旬巡边。”
“好。”太后闭目,“只望他别坏了朝中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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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宫中暖阁。
曹皇后身着霞帔,端坐内室,身旁左右皆为娘家姊妹所出宫人。她出身曹氏重门,外祖为魏国公,族中兄长即为宰辅秦宸。自入宫以来,后位安稳,年年得宠。
但近年仁宗体虚,未曾立太子,六宫人等皆暗中生心。太后不欲外戚专权,曹家表面虽受宠,实则步步维艰。
“皇后娘娘,听说今日秦相又在朝中力主发兵?”侍女素锦轻声问。
“嗯。”曹皇后不动声色,“陛下犹疑,母后又暗中掣肘,朝中无一人能完全助我兄长。”
她轻拢衣袖,语气微冷:“不过多了个沈怀远。听说他本是江南出身?”
素锦点头:“此人清正孤傲,虽受封爵,然在朝中颇受好评。”
“孤傲清正?”曹皇后轻哂,“不过是装得好。男人一旦入了庙堂,不是为权,就是为名。沈家数代勋贵,他岂甘于闲坐?”
她顿了顿,忽又一笑:“且看他能走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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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怀远静坐于中书房外。
殿内光影交错,纸案上摊开着今日朝议中未尽的军机文书。两名同僚于一旁交谈,言语轻淡,却暗藏警惕。
“秦相近日招贤,似欲再立边军重镇。”
“听闻沈舍人颇得上意,三日内三次密奏。你道他意欲何为?”
“若他真入秦氏一派,那便势不可挡。”
沈怀远将他们的话一字未落地听入耳中。他清楚,自入朝起,自己的立场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他既非秦宸党羽,亦未附李太后或刘存诚那一脉,而如今背负“国公”旧爵、巡边之命,正是左右相争中最易被拉拢与牺牲之人。
案上的边报密折他己阅三遍。延州三县虽遭袭扰,但非主力围攻,反倒似在试探守备。这不像西夏惯用兵法,更像……另有图谋。
他提笔欲书,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沈大人,”来人是林浩然,神色紧张,“兵部旧友传信,说秦相今夜将设宴,邀您赴席。”
沈怀远不语,半晌,方淡淡道:“你怎看?”
“此宴无酒,亦无诗,唯有局。”
“不错。”沈怀远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份折子上,“既是请我入局,不如……看看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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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宫外大雨。
权贵府第灯火通明,金樽玉盘满座权臣,帘后之音低回不息。
而棋局的第一子,己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