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柒抱着酸奶盒,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但情绪己经稳定多了。
少年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压低声音继续拨打电话。这次,终于通了!他快速说明了情况。焦急的父母正在附近的派出所报案,接到电话后立刻表示马上赶过来。
挂了电话,少年松了口气。回到客厅,看到小女孩抱着空了的酸奶盒,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轻轻把她抱到沙发上躺好,找了条薄毯子给她盖上。苏念柒几乎是沾到柔软的沙发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呼喊惊醒:“弯弯!弯弯!”
是妈妈!
苏念柒猛地坐起来,看到爸爸妈妈满脸焦急、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妈妈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吓死妈妈了!我的宝贝……”爸爸也红着眼眶,用力摸着她的头,连声向少年道谢。
少年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只是摆摆手:“应该的,孩子没事就好。”
临走前,苏念柒被妈妈抱在怀里。她趴在妈妈肩头,看着站在门边那个清瘦安静的少年。他逆着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哥哥……”她小声地喊了一句。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对她露出了一个很浅、但很温和的笑容。
就在妈妈抱着她转身要下楼的瞬间,少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书桌前,撕下作业本空白的一角,拿起桌上的蓝色圆珠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追上来,将那张小小的纸条,轻轻塞进了苏念柒的小手里。
“拿着。以后要是……嗯,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少年说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很快退回了门内。
苏念柒握紧了那张还带着少年指尖温度的纸条,趴在妈妈肩上,一首看着那扇门在楼梯转角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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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
“叮铃铃——”
客厅里座机电话骤然响起的尖锐铃声,如同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破了卧室里凝固的时光。
苏念柒浑身一颤,像是从一场深沉的旧梦中被强行拽醒。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张泛黄的纸条,粗糙的纸边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偏移了位置,不再照在她身上。卧室里光线黯淡下来,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也安静地落定。
电话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
苏念柒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混合着回忆的余温,沉甸甸地坠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承载着遥远初遇的纸条抚平,指尖眷恋地划过那稚嫩的字迹和那个小小的笑脸。然后,她拉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用来记录课程要点和设计灵感的皮质笔记本,翻开内页,将纸条仔细地、平整地夹了进去,合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双腿因为久坐有些发麻。她扶着书桌缓了缓,才走出卧室,去接那个响个不停的电话。
“喂,妈?”她拿起听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飘忽。
“弯弯啊,在家呢?吃饭了吗?”电话那头传来苏母关切的声音。
“吃了,刚在收拾东西。”苏念柒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念安快放学了吧?”
“嗯,一会儿就去接他。晚上想吃什么?妈下班给你带回去……”
苏念柒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关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卧室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本静静躺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看到里面夹着的那张来自遥远夏天的、歪歪扭扭的纸条。
那个在陌生街头给予她唯一依靠的清瘦少年,那个因她哭得可怜而无奈带她回家、笨拙照顾她的安静哥哥,那个在她离开前塞给她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纸条的人……
也是那个,在寒冷的冬夜,用生硬冰冷的话语,将她炽热的爱慕连同尊严一起碾碎,让她最终选择远走他乡的人。
许思寻。
这个名字,连同这张泛黄的纸条,像一个无比清晰的烙印,刻在她生命最初的安全感里,也刻在她成年后第一道深刻的伤痕上。暖流与冰寒,依赖与疏离,感激与怨怼……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心底无声地翻搅,像一团找不到出口的乱麻。
她握着听筒,听着母亲温暖的声音,指尖却冰凉。窗外,冬日的天色,正一点点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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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傍晚,暮色西合。城市华灯初上,霓虹在渐深的蓝紫色天幕下勾勒出冰冷的轮廓。空气里浮动着冬夜特有的清冽和属于周末的、隐约的松弛感。
苏念柒站在许思寻父母家楼下。这是一个管理规范、环境清幽的单位家属院,楼间距宽敞,道路干净,两旁是修剪整齐的常青灌木。楼道门禁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发出柔和的白光。她深吸一口气,按响了301的门铃。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暖融融的光线和食物的香气瞬间涌了出来,伴随着许母温和带笑的声音:“弯弯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吧?”
“许阿姨好。”苏念柒扬起笑容,换上门口的棉拖鞋。许母(林文娟,一位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穿着舒适的米色羊绒衫,系着素雅的格子围裙,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脸上是见到晚辈的由衷喜悦。她亲热地拉着苏念柒的手往屋里带,“快让阿姨看看,哎哟,三年不见,我们弯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气质,跟大姑娘似的!”
客厅宽敞明亮,布置得简洁雅致。米白色的布艺沙发,原木色的茶几,墙上挂着几幅装裱好的水墨字画,大书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里面塞满了各类书籍,透出浓郁的书香气息。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低,播放着新闻。许父(许国栋,一位沉稳的处级干部)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闻声抬起头,摘下老花镜,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弯弯回来了?坐,路上堵车没?”
“许伯伯好,”苏念柒礼貌地问候,“还好,周末车不算太多。”她把带来的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是她带来的伴手礼——一盒澳洲带回来的绵羊油和一些坚果。放在玄关柜上,“一点心意,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