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绿的树冠遮天蔽日,千万只金蝉挤在枝桠间,鸣叫声震得树叶簌簌落,连空气都跟着震颤。地面铺着腐叶与黏液,踩上去滑腻腻的,混着腐臭的腥气。
三个青年修士站在一株合抱粗的古树下,阴影遮住了他们的脸,只看得见腰间晃动的法器——玄铁宗的雷火短刃、南疆妖族的血纹骨笛、西漠魔族的蚀骨鞭。
“小娘子,跑什么?”
声音沙哑的是玄铁宗的周野,他歪嘴笑着,雷火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这蝉鸣秘境的‘清灵果’,可是能助人突破练气期的宝贝。你一个南疆来的小丫头,揣着果子想跑?”
被他揪住手腕的女子缩成一团。她穿月白粗布裙,发间别着朵褪色的蓝花,腕上有道新结的痂——显然是被藤蔓划的。她的名字叫阿月,是南疆小村落的采药女,为给病重的阿娘寻清灵果,偷偷溜进了秘境。
“我、我没拿果子……”阿月的声音发颤,手腕被捏得生疼,“我只是路过……”
“路过?”西漠魔族的阿木甩了甩蚀骨鞭,鞭梢的血珠溅在她裙角,“这秘境的果子都长在‘蝉王树’上,你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儿?”
南疆妖族的苏九摸着下巴,血纹骨笛抵住阿月咽喉:“小丫头片子,撒谎都不会。你身上有清灵果的香气——藏哪儿了?”
阿月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倔强:“我真的没有!你们再逼我,我就喊了!”
“喊?”周野嗤笑,雷火短刃贴上她脖颈,“这秘境里的蝉兽最爱吃活物,你喊破喉咙,引来的可不是我们。”
蝉鸣突然变了调。
原本齐整的“知了——知了——”里,混进了几声尖锐的嘶鸣。
阿月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村里老人说过:蝉鸣秘境的蝉兽,专吃心虚的人。
“找着了!”苏九突然咧嘴,血纹骨笛指向阿月腰间的布囊,“这鼓囊囊的,不是果子是啥?”
他猛地扯过布囊,倒出七八颗青绿色的果子。果子上凝着层薄霜,凑近能闻到清冽的香气——正是清灵果。
“小娘子,挺能藏啊?”周野的雷火短刃划过阿月手背,“说,还有多少?”
阿月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裙角。
“不说?”阿木的蚀骨鞭缠上她脚踝,“老子帮你开口!”
鞭梢刚要抽下,阿月突然尖叫着挣扎。她的手摸到腰间的竹哨——那是阿娘用南疆寒竹削的,能召来山里的护林兽。
“敢动!”周野反手掐住她脖子,雷火短刃抵住她喉结,“信不信老子把你做成蝉兽的饵?”
阿月的竹哨掉在地上。她望着周野狰狞的脸,突然笑了:“你们以为,清灵果是给你们保命的?”
“你说什么?”苏九皱眉。
阿月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像被什么东西点亮了:“这秘境的蝉王树,百年才结一次果。可你们知道吗?”她剧烈咳嗽起来,“清灵果的香气,会引蝉兽来……”
“轰——!”
一声闷响。
古树上的蝉群突然炸了窝。
千万只金蝉同时振翅,掀起的气浪掀翻了三人。周野的雷火短刃“当啷”落地,苏九的血纹骨笛断成两截,阿木的蚀骨鞭缠在树干上,被蝉群撞得东倒西歪。
阿月趁机抓起布囊,转身就跑。
“追!”周野抹了把脸上的血,雷火短刃重新握在手里,“敢跑,老子烧了你的皮!”
阿月跑得肺都要炸了。
蝉鸣震得她耳膜生疼,黏液沾了满脚,她跌跌撞撞冲进一片芦苇荡。芦苇叶割得她胳膊生疼,可她不敢停——身后传来周野的怒吼,还有蝉群越来越近的嗡鸣。
“砰!”
她撞在一棵老槐树上。树干上嵌着块发光的石头,是秘境里的“蝉晶”。阿月顾不上看,扯下布囊塞进怀里,转身往反方向跑。
“小娘子,别跑!”
周野的雷火短刃擦着她后颈飞过,在树干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阿月的脚绊在根藤条上,重重摔在地上。她抬头,看见周野的影子罩下来,雷火短刃高高举起。
“完了。”她闭了闭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接着是周野的惨叫。
睁眼时,阿月看见周野的右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根半透明的丝,泛着幽蓝的光,正从他伤口里钻出来,像条活物。
“什么东西?!”周野疯狂甩动手臂,可丝越缠越紧,皮肤被勒出深紫的血痕。
阿月这才发现,周围的蝉群全停了。
它们的尸体正从空中坠落,每只蝉的肚子里都钻出根同样的幽蓝丝,汇集成一张大网,将周野、苏九、阿木三人捆在中间。
“救命!”苏九的血纹骨笛发出哀鸣,可丝缠得太紧,他连法器都握不住。
阿木的蚀骨鞭“啪”地断裂,他瞪着阿月,眼神里全是恐惧:“你、你到底是谁?”
阿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不知何时,她的皮肤变得半透明,像浸在光里。布囊里的清灵果发出柔和的光,顺着她的指尖流进体内。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一下比一下响。
“我……”她想说话,可喉咙发不出声。
周野的惨叫声突然变了调。
他的身体开始溃烂,皮肤下钻出无数幽蓝丝,和蝉群尸体里的丝连成一片。苏九和阿木也一样,他们的血肉被丝一点点抽走,变成半透明的茧。
阿月后退两步,撞在那棵老槐树上。
树干上的蝉晶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她怀里的布囊“唰”地裂开,七颗清灵果飘出来,在光里转成个小漩涡。阿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涌出来,和清灵果的光混在一起,凝成个拳头大的光团。
“这是……”
她望着光团,突然想起阿娘临终前的话:“阿月,咱们南疆的娃子,命硬着呢。”
光团越变越大,裹着阿月的身体。
她听见蝉鸣又响了,可这次的声音很轻,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
蝉鸣秘境的天空突然暗了。
原本茂密的树冠开始枯萎,蝉群尸体堆积成山,每具尸体里都钻出幽蓝丝,将整片森林缠成张巨网。
古树上的蝉晶“噼啪”炸裂,光流顺着丝网蔓延,将周野三人的茧裹成三个光球。光球里传来他们的惨叫,可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丝丝缕缕的黑雾。
阿月的身体己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
她望着自己逐渐消散的手,突然笑了。
光团裹着她,往秘境的出口飘去。
路过老槐树时,她瞥见树洞里有个小布包——是阿娘塞给她的,里面有半块烤红薯,还有张纸条,写着“阿月要平安”。
光团轻轻碰了碰布包,布包“唰”地飞了出去,落在树根下。
阿月最后看了眼秘境的天空。
那里有团更大的光,像只眼睛,正注视着她。
她笑了,闭上眼。
光团裹着她,冲出了蝉鸣秘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