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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敏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慢腾腾地往山脚下的小屋挪。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走到小屋附近的那两间低矮破败的牛棚时，她的目光被窝棚前两个佝偻的身影攫住了。
那是两位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们身上裹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衣，粗粝的手掌上布满了劳作的痕迹。
其中一位老人正佝偻着腰，捂着胸口，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腑掏空。
另一位老人脸色蜡黄，默默地捡拾着地上零星的枯枝，动作迟缓而费力。
尽管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尽管形容枯槁，但素敏却从他们浑浊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难以磨灭的刚毅。
那不是普通庄稼汉的朴实，而是一种经历过血与火淬炼后沉淀下来的、属于军人的坚韧。
他们是红旗大队的下*放人员。这是素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们。
他们正试图点燃那些湿气未散的枯枝，大概是想弄点热水或煮点糊口的东西。柴火冒出呛人的浓烟，更引得咳嗽的老人咳得愈发剧烈。
看着这一幕，素敏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沉了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淹没了她。
爸，妈……你们现在……是不是也这样？
云承儒和叶知澜温润儒雅的面容在她模糊的记忆里闪过。
父亲会耐心地给她讲解星辰的轨迹，母亲哼着轻柔的歌谣哄她入睡……
那样美好的人，那样渊博的学识，那样温和的性情…… 却因为海外关系和一场由学生点燃的莫须有的烈火，被抛入了深渊。
他们研究的领域似乎触及了某些敏感神经，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政*治算计？素敏不得而知，也不敢深想。
她只知道，父母的处境，恐怕比眼前这两位老人更加凶险莫测。
一股夹杂着愤怒和无力的悲凉感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脚步沉重地回到那间同样破旧的小屋。
烧水，热了半个冷硬的馒头，就着一点咸菜，她机械地吞咽着。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窗户上糊着的破旧报纸缝隙，投向远处那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山峦。希望，或许就在那片大山深处。
“阿道，”她在意识中呼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如果我进山……遇到危险，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到我吗？”
意识空间里，阿道莹白的光团正散发着愉悦的淡粉色光芒，绕着星图新点亮的一角欢快地飞舞。
听到素敏的问话，光团立刻“嗖”地一下飞到她意识体面前，献宝似的“变”出一个银灰色、充满未来感的手表式仪器。
“当当当~看这个！”阿道的声音充满活力，“这是我目前能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来的最基础的‘危险探测仪’啦！它能监测方圆五公里范围内的异常生物活动和潜在威胁，提前发出震动和微光示警！你可以戴着它进山，多一层保障！”
素敏心中一喜，立刻心念一动，将那手表状的探测仪从意识空间取出，握在掌心。
触感冰凉光滑，表盘清晰地显示着时间，样式简约却远超这个时代的审美。
“这……太扎眼了。”素敏蹙眉，仔细端详着，“能改变外观吗？最好看起来像块普通的旧表。”
“没问题！”阿道的光团得意地晃了晃，“按住侧边那个小按钮，就能切换预设外观模板，我帮你把操作界面转成中文了！”
素敏依言按下侧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按钮。
表盘瞬间投射出一层柔和的光幕，上面清晰地排列着几种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手表外观选项，文字清晰可见。
她滑动手指，很快选定了一个看起来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旧式机械表外观——表壳略显磨损，表盘数字泛黄，皮带也是常见的棕色人造革。
外观瞬间切换完成。
此刻握在素敏手中的，就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破旧的“老手表”。
她试着戴在腕上，大小正好，毫不引人注目。
轻轻抚摸着表盘，素敏心里踏实了许多。有了这个预警装置，她进山的计划，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下午上工的哨声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符一样。
拖着依旧酸痛的身体走向南沟沿，素敏的耳朵里不可避免地灌进了一些关于林翠儿的最新“进展”。流言似乎暂时稳定在了“怀孕赖账”和“企图堕胎”的骇人版本上，没有再进一步魔幻化。
但素敏此刻的心思，己经完全不在林翠儿身上了。
她看着眼前那剩下的、如同天堑般的三垄苞米地，每一根顽强挺立的杂草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这该死的农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今天下午，必须、一定要找赵队长谈谈换工的事！
这不仅是为了她这副快散架的身体，更是为了争取那宝贵的、能改变她和父母命运的时间——进山找生计，打听父母的下落！
她握紧了手中的短锄，目光却越过青纱帐，再次投向远方的山峦。
那里，藏着她的希望，也藏着未知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