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午夜

第22章 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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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梦中午夜
作者:
兔谩
本章字数:
10238
更新时间:
2025-07-08

沉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外界的嘶吼、污秽与冰冷的雨水,也隔绝了陈怀瑾最后的绝望。安全屋内,压抑的寂静被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撕扯着。空气干燥洁净,头顶稳定的白光刺眼得有些不真实,与门外地狱般的景象形成残酷的割裂。

林芋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在地,泪水无声流淌,体内“星穹之叶”带来的暖流被巨大的悲痛冻结。周晓阳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手中温润的碎片,仿佛那光芒是陈叔消逝生命留下的余烬。石磊背对着所有人,巨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火山,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熔岩般的灼痛。苏雨馨依旧昏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眉心黯淡的印记是她唯一的存在感。

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个独眼的男人——杨工,站在通道入口,冷硬的轮廓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手中的改装霰弹枪枪口低垂,但黄铜齿轮构成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冰冷而警惕的幽光,如同扫描仪般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伤口,最后定格在苏雨馨眉心的印记和周晓阳手中的碎片上。

“名字,身份,来路。”杨工的声音沙哑,没有多余的情绪,如同在审阅一份故障报告,“还有,你们激活‘引路灯塔’的‘钥匙’,哪来的?”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周晓阳手中的碎片。

悲伤与戒备在狭小的空间内碰撞,几乎能擦出火花。

林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悲痛,抹去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站首身体。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重新凝聚起属于林芋的坚韧和冷静。“我叫林芋。她是苏雨馨,昏迷了。这是石磊,周晓阳。我们是‘铁砧镇’的幸存者,被星骸教会追杀,逃到这里。”她省略了教堂圣坛、非人空间和梦境的具体细节,只指向核心,“激活灯塔的‘钥匙’,是我们在废墟深处找到的一块…古老的碎片。它似乎与‘秩序’有关。”

“铁砧镇?”杨工的机械义眼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检索记忆库,“半个月前被教会血洗的那个据点?”他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确认了部分信息,“碎片…秩序…”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再次投向苏雨馨眉心,“那她呢?眉心那个东西…是‘烙印’?星骸教会的?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教会的!”周晓阳猛地抬头,带着少年人的激动和愤怒,“是雨馨姐的能力!她能‘看’到能量!是她带着我们找到碎片,激活了灯塔!陈叔…陈叔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他说不下去,声音哽咽。

“能力?‘看到’能量?”杨工眉头紧锁,机械义眼的光芒聚焦在苏雨馨眉心的印记上,似乎在分析着什么,“从未记录过这种类型的烙印…能量波动很奇特,带着…冰冷的秩序感,但又有人性残留的混乱?”他似乎在自言自语,随即目光转向林芋,“她透支了?怎么伤的?”

“强行使用能力对抗教会和怪物。”林芋言简意赅,“我们需要地方让她休息,处理伤口。”

杨工沉默了几秒,机械义眼的光芒在众人身上扫过,似乎在评估风险与价值。最终,他微微侧身,枪口彻底垂下:“跟我来。动作轻点,这里不止我一个。”

他转身走向通道深处。石磊沉默地再次背起苏雨馨,林芋和周晓阳相互搀扶着跟上。通道不长,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地下控制室兼生活区。空间不算很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一侧墙壁嵌满了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旧时代控制台和布满灰尘的显示器屏幕(大部分处于关闭状态)。另一侧则摆放着几张简易的金属床铺、一个存放着工具和零件的铁架、以及一个小小的、用废弃金属板围起来的烹饪角。空气中机油味更浓,混杂着食物加热后的微弱香气。

控制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金属工作台格外醒目。台上散落着各种精密的工具、拆解的机械部件、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形态奇特的晶石碎片。工作台后方,一个巨大的、占据了半面墙的**星图投影**正在缓缓旋转!星图并非传统的天文图,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光点和线条构成,光点颜色各异,有些明亮稳定,有些黯淡闪烁,有些则带着不祥的暗红色,线条则连接着这些光点,构成了一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网络。星图的背景,是一片深邃的、不断有污秽暗流涌动的**混沌星云**——正是星骸污染的宇宙图景!

“把伤员放那边床上。”杨工指了指一张空着的金属床铺。石磊小心翼翼地将苏雨馨放下。杨工没有立刻上前查看,而是走到工作台前,在一个布满按钮的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嗡的一声轻响,控制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柜门滑开,露出里面存放的医疗箱和一些封装好的食物、净水。

“水,压缩口粮,自己取用。医疗箱里有消毒剂和缝合工具,外伤自己处理。”杨工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将霰弹枪靠在墙边,拿起工具台上一个结构复杂的透镜仪器,走向苏雨馨。“她的情况,我需要确认。”

林芋立刻警惕地挡在苏雨馨床前:“你要做什么?”

“扫描。确认她精神领域的状况和那个烙印的性质。”杨工举起手中的透镜仪器,那东西像是一个单筒望远镜和黄铜罗盘的结合体,镜片深处流淌着幽蓝的光泽。“放心,不是教会的邪术,只是‘烛龙’的技术。如果她真如你们所说,是‘看’到能量才找到碎片,那她的价值…或者说,她带来的麻烦,都远超你们的想象。”他的机械义眼锁定了苏雨馨的眉心。

林芋犹豫了一下,看向石磊和周晓阳。石磊沉默地点点头,周晓阳紧张地攥着碎片。林芋最终缓缓让开一步,但身体紧绷,随时准备阻止任何不测。

杨工将透镜仪器对准苏雨馨的眉心印记,调整着焦距。幽蓝的光芒如同探针般扫描着。仪器内部发出轻微的、如同钟表齿轮运转的滴答声。杨工那只正常的眼睛微微眯起,机械义眼则高速闪烁着幽光,显然在进行着复杂的分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控制室内只有仪器运转的滴答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突然,杨工的脸色微微一变!

“嘶…这烙印…深层结构…怎么会…如此接近…”他低声自语,机械义眼的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惊人的信息,“…‘方舟核心’的原始能量回路?!还有…另一股…极其精纯的生命秩序能量?像是…‘种子’?嵌在精神领域里?这不可能!”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林芋,“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体内的这股生命能量…是治愈你的关键?从哪来的?!”

林芋心中剧震!杨工的仪器竟然能探测到苏雨馨精神领域内的“星穹之叶”!这烛龙的技术,深不可测!她无法隐瞒,只能含糊道:“是雨馨…在找到碎片后,似乎触发了某种…古老的机制,获得的馈赠。它确实救了我的命。”她避开了梦境的说法。

“古老的机制…馈赠…”杨工放下仪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和深深的忧虑。“碎片…烙印…生命种子…这简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转向周晓阳,“小子,把你手里的碎片,放到工作台中央那个凹槽里。”

周晓阳看向林芋,林芋点了点头。周晓阳小心翼翼地走到巨大的工作台前,台面中央果然有一个巴掌大小、边缘光滑的圆形凹槽。他将那块温润的银灰色碎片放入其中。

嗡——!

碎片嵌入凹槽的瞬间,工作台上方那个巨大的星图投影猛地亮了起来!旋转速度加快!其中一颗原本黯淡的、位于星图边缘角落的银灰色光点,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同时,一条清晰的、由银灰色光线构成的路径,从这颗光点延伸而出,蜿蜒曲折地穿过了代表污秽混沌的星云背景,最终连接向星图深处,一个被无数细小光点环绕、标记着一个**无面神像轮廓**的**巨大节点**!

“果然!”杨工的声音带着激动,“核心碎片…指向‘方舟’!指向‘圣坛之源’!!”他指着星图上那个巨大的、标记着无面神像的节点,“这就是传说中最初、最完整的‘方舟’核心!星骸污染爆发之初,由星球意志与秩序本源共鸣诞生的‘第一圣坛’!它没有在‘大陷落’中被摧毁,而是沉入了地核深处,成为了所有秩序节点的‘源头’!星骸教会寻找的‘终极节点’,就是它!”

星图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震惊的脸庞。无面神像…第一圣坛…沉入地核的源头…这些信息碎片终于串联起来!

“那…那些扭曲的…像引擎一样的东西呢?”周晓阳想起那个冰冷的几何空间,心有余悸。

“失败品!或者…背叛的产物!”杨工的语气带着冰冷的恨意,“大陷落之前,一部分被力量和绝望腐蚀的‘守坛者’,妄图改造圣坛,将其变成对抗星骸的武器。他们抽取星球本源,扭曲秩序法则,最终制造出了那些失控的‘星骸熔炉’!它们不仅没能对抗污染,反而加剧了灾难,吞噬秩序,固化生命!你们遇到的,恐怕就是某个失控熔炉的残骸空间!而你们手中的碎片,就是来自‘第一圣坛’的原始核心碎片!是开启真正‘源头’的钥匙之一!”他指着星图上那条银灰色的路径,“这条路径,就是碎片感应到的、通往‘第一圣坛’的可能路线!虽然大部分被污染星云覆盖,路径模糊不清,但这…是希望!”

希望!沉入地核的圣坛之源!这消息如同惊雷,震撼着所有人。

然而,杨工的脸色并未放松,反而更加严峻。“但这希望,也是最大的灾难引信!星骸教会梦寐以求的就是找到‘源头’,将其彻底扭曲或吞噬,完成他们疯狂的‘升格’仪式!你们激活了碎片,点亮了星图上的坐标,就像在黑暗森林中点起了篝火!教会的高阶‘聆讯者’甚至‘牧首’,很快就能追踪到这里!”他猛地看向控制台上几个突然闪烁起刺眼红光的指示灯,以及一个发出低沉蜂鸣的探测器屏幕——屏幕上,几个代表高浓度污秽能量和强大精神扰动的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安全屋的坐标!

“该死!来得这么快!”杨工脸色剧变,“是‘牧骸主教’!他亲自带队了!带着‘亵渎引擎’的波动!”

警报!刺耳的蜂鸣声瞬间响彻整个安全屋!控制台上红光疯狂闪烁!

“亵渎引擎?那是什么?”周晓阳惊恐地问。

“教会用污染和扭曲科技制造的活体攻城兵器!能瓦解秩序力场!”杨工语速飞快,冲到控制台前,双手如飞般敲击着键盘,调出外部监控画面。

只见安全屋外,雨幕笼罩的废墟中,一个庞大、扭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它像是由无数生锈金属、蠕动的黑色肉块和暴露的、流淌着污秽能量的机械结构强行拼接而成,形态如同臃肿的蜘蛛与坦克的混合体!它身体中央,一颗巨大的、跳动着暗紫色光芒的畸变核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威压!在它周围,簇拥着数量更多的掘墓者和形态更加狰狞的污染怪物!为首一个穿着华丽破损主教袍、脸上覆盖着镶嵌巨大紫色晶体的金属面具的身影,正高举着扭曲权杖,口中发出穿透雨幕的亵渎祷言!

牧骸主教!他亲自来了!

“安全屋的防御撑不了多久!亵渎引擎的污染力场能腐蚀秩序屏障!”杨工的声音带着决绝,“听好了!这里有一条紧急逃生通道,通往更深层的地下管网!但通道狭窄,只能一个一个快速通过!我会启动安全屋的自毁程序,用爆炸暂时阻挡他们,给你们争取时间!”

“自毁?!那你呢?”林芋急问。

“我留下断后,启动最后的防御协议。”杨工的机械义眼光芒冰冷而坚定,“‘烛龙’的火种不能断绝!带着碎片和星图信息走!记住星图上的路径!找到‘源头’!那是…唯一的希望!”他猛地指向工作台后方,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合金板突然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暗竖井!

“走!快走!”杨工咆哮着,转身扑向控制台,手指在几个覆盖着透明护罩的红色按钮上悬停!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

石磊再次背起依旧昏迷的苏雨馨!林芋和周晓阳冲向竖井入口!

就在石磊背着苏雨馨即将踏入竖井的刹那——

工作台上,那块嵌入凹槽的核心碎片,仿佛感应到了迫近的亵渎引擎和牧骸主教的强大污秽力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银光!光芒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星图投影!星图上那条通往“第一圣坛”的银灰路径,其中一小段靠近安全屋位置的、原本被污秽星云模糊覆盖的区域,骤然变得清晰!路径的终点,指向竖井下更深层管网的某个特定坐标点,旁边标注着一个微小的符号——一个**断裂的齿轮**!

“下面!那里有东西!”周晓阳指着星图惊呼!

杨工也看到了这变化,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是‘遗落节点’!快!找到它!它可能是下一个路标或者…庇护所!”他不再犹豫,手指狠狠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呜——!!!!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提升到最高!安全屋内所有灯光转为刺目的血红!

“走!!!”杨工的吼声淹没在自毁倒计时的尖锐蜂鸣中!

石磊背着苏雨馨,第一个跳入黑暗的竖井!林芋和周晓阳紧随其后!

就在竖井入口合金板即将关闭的瞬间——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从头顶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炽热的火光和冲击波顺着竖井口汹涌灌入!巨大的金属扭曲声、怪物的惨嚎和牧骸主教愤怒的咆哮被爆炸的巨响彻底吞噬!

烛火,选择了最壮烈的方式,为微弱的希望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黑暗冰冷的竖井中,西人急速下坠。身后是毁灭的火光,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一条被碎片点亮的、通往古老源头的渺茫路径。苏雨馨在剧烈的震动中微微蹙眉,意识在爆炸的轰鸣和碎片强烈的共鸣中,再次沉向那个星光流淌的梦境边缘…星穹古树的低语,仿佛在呼唤迷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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