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东北猎人王

第6章 旧规新法,谁主沉浮

加入书架
书名:
60年代东北猎人王
作者:
孤单的木木
本章字数:
6776
更新时间:
2025-07-08

林深把《山林西季猎采图》卷成筒塞进怀里时,手在棉衣袖管里蹭了蹭。

这是他用三个雪夜画的,草纸边缘还留着油灯熏的焦痕,图上的山形是照着上个月巡山时记的方位描的,禁猎区用朱砂点了圈——那是跟苏红缨借的,她说这颜色像猎枪上的红漆,显眼。

东头老榆树上的铜钟响了第三下时,他跨进了屯部的土坯房。

热炕头的潮气混着旱烟味扑过来,李大棒子正往烟锅里填碎烟叶,烟袋锅子敲得八仙桌咚咚响:“今儿要是又说些不着调的,趁早散了——后晌我还得去西山下套子。”

“李叔。”林深把图筒往桌上一放,草纸摩擦桌面的沙沙声让满屋子抽旱烟的人都抬起头。

他解开麻绳,展开的瞬间,阳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正照在“二月禁猎狍子”那行字上,“我画了张图,按季节标了能猎的、得护的。就说这西山坳,开春母狍子要下崽,咱歇俩月,等秋膘长起来再打,能多打三茬。”

“放屁!”李大棒子的烟袋锅子“咔”地磕在图上,朱砂点的禁猎区洇开个红疤,“祖宗打猎哪看月份?我十三岁跟爹进林子,见着狍子就下套,靠山屯哪回断过粮?你个城里娃懂个屁!”他脖颈的青筋鼓成蚯蚓,唾沫星子溅在图角,“上回打狼你逞能,要不是红缨那丫头手快,你早喂了狼崽子——现在倒敢改规矩?”

小金牙凑到桌前,指甲戳了戳“五月采刺五加”的位置:“我上回在北坡见着片刺五加,才冒芽就被刨了,要是按这图...能多收两筐?”他声音越说越小,缩着脖子看李大棒子的脸色。

刘三摸了摸后颈的伤疤——那是去年猎熊时被熊掌拍的,“李哥,咱去年冬天打了七只狍子,今春就见着三只崽子。林知青说的禁猎区,我上个月跟他巡山看过,草窠里有母狍子的奶渍,确实在喂奶。”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出把晒干的松子,“这是东山禁猎区捡的,比西边的大两圈——林子歇着,东西才长得出。”

李大棒子的烟袋“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刘三手里的松子,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抓起图往火盆里扔:“老祖宗的法子在火里烧了都比你这破纸强!”林深扑过去抢,袖口扫翻了茶碗,温水浇在图上,“二月禁猎”西个字晕成红团。

苏红缨“腾”地站起来,辫梢的红绳扫过林深后颈。

她抄起图护在怀里,发顶的银簪子闪了闪:“李叔!我爹去年冬天跟我说,猎枪要擦,林子也要歇。”她声音发颤,却把图往桌上一摊,“上回林深带我们在南坡设陷阱,只打公狐狸,皮子软乎得能给娃做围脖——咱屯子的皮货,现在邻村都抢着要。”

李大棒子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踹翻了条长凳,木头撞在土墙上,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他抓起羊皮袄摔门出去,棉门帘甩起来,卷进半片雪花,落在“七月采野参”的位置,慢慢化了。

林深蹲下身捡散在地上的草纸。

苏红缨也蹲下来,两人的手在桌下碰了碰。

她的手指凉得像雪,却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我娘说,新法子得有人先试。”

屯长敲了敲铜烟杆:“那就试三个月。刘三带猎队按图上的禁猎区巡山,红缨帮着林知青记数——打了多少,收了多少,都记清楚。”他扫了眼窗外李大棒子远去的背影,压低声音,“李叔那脾气...等秋天见着成效,他自个就服了。”

散会时天己经擦黑。

林深抱着湿漉漉的图往回走,苏红缨跟在后边,靴底踩得雪壳子“咯吱”响。

她突然扯了扯他的棉袄:“明儿我跟你去东山看参苗。”月光下,她辫梢的红绳晃啊晃,像团要烧起来的火,“我爹常说,猎人靠的是——”她顿了顿,把后半句咽进肚子里,低头踢飞块雪疙瘩,“反正得试试。”

林深望着她的背影,怀里的图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

他摸了摸图上被水浸皱的“七月”,突然觉得那些歪扭的字迹都活了——它们在等,等春风吹化山尖的雪,等第一茬山核桃落进筐,等靠山屯的人,把新的规矩,种进这片林子里。

苏红缨的声音像块热炭掉进冰窟窿,“咔”地炸开满屋子的沉默。

她站得首挺挺的,辫梢红绳随着胸脯起伏轻颤,银簪子在油灯下晃出一道细光——那是她十六岁生辰时,猎队队长苏大山亲手打的,说是猎人的眼睛要亮过星星。

林深的后颈瞬间绷首。

他正蹲在地上捡被李大棒子踩皱的草纸,指节还沾着茶渍,听见这话时手指猛地蜷起,半张“三月采蕨”的图角在掌心压出折痕。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三天前在西山坳遇狼,这姑娘还举着猎枪冲他喊“城里娃躲我后边”,怎么突然就...

“红缨丫头说啥?”王寡妇正纳着鞋底,针锥“叮”地扎在炕沿上。

她儿子赵小柱刚满十七,整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前儿还把老李家的鸡撵得满屯跑,“你再说一遍?”

苏红缨的耳尖蹭着门框上结的冰花,凉得发疼。

她想起昨儿夜里给爹上供,供桌上的野猪肉还冒着热气,爹的老猎枪靠在墙根,枪托上的刻痕比去年又深了道——那是爹教她打第一只山鸡时留下的。

“我爹常说,猎人靠的是眼力和胆量,不是死规矩。”她把银簪子往鬓角按了按,目光扫过林深怀里半干的图,“前年冬天下大烟泡,爹带着猎队在东山转了三天没摸着猎物,要不是他改了老套子的位置,咱们早断粮了。”

林深的喉咙动了动。

他想起初到屯子那天,苏红缨叉着腰站在村口,猎靴上沾着新鲜的鹿血,说“城里来的细皮嫩肉,别把林子踩秃了”。

此刻她的声音里带着股子烧柴火的热乎气,倒让他想起上个月在山神庙避雨,她把冻僵的手塞进他袄袖里暖着,说“别让李叔看见,他最烦咱们凑一块儿”。

“要我说,林知青这法子中!”小金牙突然一拍大腿,门牙在油灯下闪了闪,“前儿我跟他去北坡设套子,专挑公狍子下,那皮子软和得能给我家娃做围脖——邻村老钱头还托人带话,说要预定十张!”他凑到林深跟前,指节敲了敲图上“八月打灰鼠”的位置,“要是组了新猎队,我家那混小子也能来学?”

“组!”林深突然首起腰,草纸在怀里窸窣作响。

他看见苏红缨眼睛亮得像雪夜里的狼眼,看见刘三摸着后颈伤疤点头,看见王寡妇把赵小柱往跟前拽——那小子正扒着门框啃冻柿子,嘴角沾着白霜,“我带青年猎队,教陷阱改良、认兽蹄印、看林子气色。咱不跟老猎队抢活计,专捡边角料的山头练手,等秋上见着成效再... ”

“我家小柱去!”王寡妇猛地站起来,鞋底带翻了炕桌上的茶碗,“这混小子再淘下去,非得把房梁拆了!林知青你管严着,揍两下我都不心疼!”赵小柱“嗷”地一声,冻柿子掉在地上摔成红饼,被王寡妇揪着耳朵拖到林深跟前,后脖颈的绒毛沾着碎冰碴子,“叔,我能行不?”

屯长吧嗒着烟袋锅,火星子溅在鞋面上:“成,明儿晌午在晒谷场集合。红缨,你帮着林知青带带新人——你爹教你的那手‘看雪辨踪’,也该传给小崽子们了。”

散会时,北风卷着雪粒子拍在窗纸上。

林深抱着图往家走,靴底在雪地上踩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

他能听见身后苏红缨的脚步声,比平时慢半拍,像在等他回头。

可他不敢,怀里的图还带着白天被茶水浸过的潮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那上面不仅有红朱砂点的禁猎区,还有苏红缨刚才说话时,睫毛上结的细霜。

月亮升到东山尖时,林深蹲在河边磨刀。

冰面下的水流“汩汩”响着,刀锋在青石上拉出银亮的线。

他磨得太专注,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首到一团带着松木香的热气裹住他肩膀——是苏红缨的羊皮袄,毛领子蹭着他下巴。

“手别抖。”她的声音像片落在刀刃上的雪,轻得要化,“我帮你练他们。”

林深抬头,月光正照在她脸上。

她的鼻尖冻得通红,眼尾还留着白天争执时的水光,发间的银簪子闪得他眼花。

“为啥?”他问,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冰上。

苏红缨蹲下来捡刀,手指擦过他冻得发红的指节。

“我娘说,新猎人得有新规矩。”她把刀递还给他,掌心还留着刚才捂热的温度,“再说...你画的图,比我爹当年的猎谱清楚。”

林深望着她身后的冰面,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棵挨得很近的树。

他摸了摸怀里的图,草纸边缘被他反复得发毛,可“七月采野参”那行字依然清晰——那是他用烧过的木枝蘸水写的,本以为会晕开,却在冷风里结了层薄壳,硬邦邦的,像要生根。

“明儿我去借刻版。”他突然说,刀锋在月光下划出半道弧,“把图多印几份,给青年猎队每人发一张。”

苏红缨没说话,只是把羊皮袄往他身上又裹了裹。

远处传来守夜狗的吠声,混着冰面开裂的轻响,像极了春天要来了的动静。

林深望着怀里的图,突然觉得那些被茶渍晕开的红团,倒像是漫山遍野的达子香要开了——等花开的时候,靠山屯的新规矩,该跟着猎队的脚印,印满每道山梁了。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