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被赵破奴那如同厉鬼索命般的剧烈反应搞得头皮炸裂,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和不确定:“对…对啊?史书白纸黑字都记着呢!武帝老头儿为了霍将军的死,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罢朝三日,食不下咽!后来还特意把霍将军的墓修得跟祁连山似的,就为表彰他‘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功绩…他要是真知道内幕,能伤心成这样?能不刨根问底、把相关人等的祖坟都扬了?!”
“流琴…流琴没有把将军的事禀报给皇上?!”
赵破奴猛地从土炕边缘弹起,枯瘦如鹰爪、布满老年斑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秦澜的小臂!
那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疼得秦澜龇牙咧嘴!
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精光,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急切和绝望的求证。
“她答应过的!她亲口跪在将军榻前,指天发誓!说定要将真相一字不漏、呈于御前!将军才…才…”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在喉咙里,化作痛苦的嗬嗬声。
“停停停!疼疼疼!老前辈您轻点!撒手!快撒手!”
秦澜被他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使劲掰那铁钳般的手指,一边崩溃地大喊,“什么流琴流水的?什么禀报御前?您说的这些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啊!我就是个被女帝陛下抓壮丁、莫名其妙卷入神仙打架的倒霉大学生!纯路人!纯的!”
就在这时,一首静立如松、仿佛与这破败木屋格格不入的女帝赢星灼,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泉淌过寒玉,瞬间浇熄了赵破奴近乎癫狂的激动,也让木屋内灼热焦躁的空气为之一凝:
“他确是局外之人,对此间尘封千载之秘辛,懵然无知。你问他,无异于对井蛙语海,徒劳无功。”
赵破奴眼中那最后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光芒,在赢星灼冰冷的话语中迅速黯淡、熄灭。
抓着秦澜的手颓然松开,无力地垂落。
他那佝偻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摇晃了一下,重重跌坐回冰冷的土炕边缘,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被时光彻底抛弃的沉沉死气。
他浑浊的眼珠失神地望着地面碎裂的陶片和水渍,嘴唇无声地嗫嚅着:“局外人…不知…不知…那为何…为何他身上…会有…会有那种…”
女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转向一脸懵逼揉着手臂的秦澜。
她那双深邃如渊、仿佛蕴藏着万古星河的凤眸中,此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性的审视与凝重。
她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平淡或命令,而是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千钧重量,如同宣告神谕:
“他虽不知,其命运却早己与尔等帝王血脉、与这华夏山河之气数,休戚相关,纠缠至深!”
她微微一顿,木屋内本就稀薄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
赢星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时空、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每一个字都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赵破奴和秦澜的心头:
“因他体内所蕴藏,非是寻常术士可修的龙虎之气,亦非前朝帝王遗留之残魂碎片!”
“乃是秉承天命而生、流转不息、统御八荒六合、承载社稷兴衰的——帝王本源气运之主体!是那贯穿古今、维系华夏正朔不灭的——全部!”
“帝…帝王本源气运?!主体?!全部?!”
赵破奴如同被一道蕴藏着开天辟地之威的混沌神雷狠狠劈中!
他那枯槁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筛糠颤抖!
浑浊得几乎不见瞳孔的眼珠瞬间瞪得滚圆,眼白上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干瘪的眼眶中迸射出来!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土炕边缘的泥土里,指甲瞬间崩裂出血!
他努力地、拼命地聚焦着昏花的老眼,如同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摸索了千年的盲者,第一次感受到了光的指引!
他将全部残存的神魂之力,不顾一切地投向秦澜——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青年!
这一次,他“看”到了!
在那看似普通的皮囊之下,一股浩瀚、威严、堂皇正大到无法形容的磅礴气息,正如同沉睡的远古祖龙,盘踞蛰伏!
这气息古老、尊贵、至高无上!它无形无质,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便统御山河、牧守万民的煌煌天威!
这气息…这气息虽然隐晦内敛,如同蒙尘的帝玺,却与他两千年前,在未央宫宣室殿内,在那位横扫匈奴、威加海内的雄主——汉武帝刘彻身上感受到的、令他灵魂战栗、甘愿俯首的帝王天威…何其相似!
不…甚至更加纯粹!更加本源!仿佛那浩瀚气运的源头,此刻就在眼前!
“噗通——!!!”
两千年的孤寂坚守!将军临终的嘱托!
所有的固执、悲愤、不甘、绝望…在这一刻,在这源自血脉与灵魂最深处的、属于“帝王本源”的无上威压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瓦解,土崩瓦解!
赵破奴那佝偻的身躯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强大的力量!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破木凳,双膝如同两根沉重的石柱,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泥土地上!
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尘土飞扬!
他枯槁的头颅深深叩下,额头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花白的头发沾染上泥土和草屑,他却浑然不觉!
他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发出嘶哑却无比清晰、带着积郁千年一朝喷薄的悲怆、敬畏、以及一种找到最终归宿般解脱的呐喊:
“陛下——!!!卑臣赵破奴!老眼昏花!形同朽木!不识真龙当面!竟敢对圣驾不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请陛下赐臣死罪——!!!”
“卧了个大槽!!!” 秦澜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被踩了高压电线的猫,整个人原地蹦起三尺高,差点撞到低矮的屋顶!
“老前辈!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快起来!这…这要折我阳寿啊!!”
他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想去扶赵破奴,可那枯瘦如柴的身体此刻却像在地上生了根,纹丝不动,反而因他的触碰而颤抖得更加剧烈。
秦澜彻底慌了神,感觉自己的CPU己经过载冒烟,世界观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猛地扭头看向赢星灼,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茫然和“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的崩溃。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女帝陛下!救命!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他叫我啥?陛下?!我…我怎么就成陛下了?!还帝王气运主体?全部?这…这剧情也太魔幻了吧?!网文作者都不敢这么瞎编啊喂!!”
不是吧,我特么就是个刚毕业的体育生,兼职神龙召唤师己经够离谱了。
现在还要兼职两千年前的皇帝?还是本体气运?这剧本谁写的?加钱!必须加钱!
赢星灼看着秦澜那副三观尽碎、手足无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滑稽样子,那万年冰封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在极力憋笑。
她迅速收敛表情,维持着高冷女帝的威严人设,轻咳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你怎么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淡淡嫌弃和无奈:
“朕所言‘帝王本源气运之主体’,意指你身负之气运,并非依附于某一特定帝王尸骨之残念,亦非王朝龙脉逸散之碎片。”
“乃是秉天地而生,流转于华夏正朔之间,承载天命、维系山河之核心本源!此气运,与缔造强汉、追封霍去病之刘彻同源同根!你,秦澜,便是此浩瀚气运于此一纪之显化,行走之载体!”
“说白了,就是神话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链接。”
“在赵破奴这等曾沐浴汉武天威、神魂烙印帝气之老臣感知中,你体内奔涌之帝王本源,煌煌如日,昭昭在目!与两千年前未央宫中之刘彻,别无二致!他此刻所跪拜,非你秦澜之皮囊,跪的是你体内那属于汉家天子、属于华夏正朔的无上气运本源!懂了?”
秦澜:“……”
懂…懂个毛线球啊!更玄乎了好吗?!
赵破奴依旧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和找到“主心骨”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压抑了千年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
女帝的话,如同最后的、无可辩驳的圣旨,彻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他猛地抬起头,布满千年风霜、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早己涕泪横流。
浑浊的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找到了最终信仰般的火焰!他不再看秦澜。
而是转向赢星灼,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泣血的嘶吼:
“女帝陛下!既是陛下本源当面!卑臣…卑臣纵使魂飞魄散,亦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他猛地扭回头,对着秦澜的方向,用那沙哑泣血、仿佛要将两千年积郁和悲愤一同吼出的声音,撕裂了木屋的寂静,吼出了那个尘封两千载、字字染血、足以颠覆青史的惊天秘辛:
“陛下——!!!霍骠骑他…他非是病入膏肓!非是苍天不佑!”
“他是…他是为了护住您!护住这华夏正朔最后的龙气火种…甘愿舍弃不世之功名!舍弃唾手可得之长生!引颈受戮!含笑赴死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