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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口中的密道，并非什么隐藏的门扉，而是一个位于废弃锅炉房角落，被锈蚀铁板半掩着的巨大排污管道口。
一股混合着铁锈、灼热蒸汽与高浓度臭氧的浪潮，从管道深处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戴上这个。”
杰克递过来一个简陋的呼吸面罩，自己先一步钻了进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回自己家。
李维跟在他身后。
管道内部并非一片漆黑，粗大的以太能源线缆像畸形的血管，沿着管壁蜿蜒，不时爆出危险的电火花，映照出管道内壁上那些凝固的、油腻的污迹。
越往深处，那股无形的“悲鸣”就越发清晰。
它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脑干的震动，一种源自庞大意识体的痛苦呻吟。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力场。】
【正在过滤无意义情绪噪音……过滤完成。】
李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管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圆形铁阀。杰克用尽全身力气，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将它缓缓旋开。
阀门之后，便是“熔炉之心”。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空间。
仿佛有人将一座城市的内脏整个剖开，暴露在他们面前。
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
入眼所及，全是缓慢转动的巨型齿轮，每一个都有一栋房屋那么大，彼此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咬合着。
无数根粗壮的黄铜管道如巨蟒般盘绕，从管道的连接处，喷出灼热的白色蒸汽，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空气是滚烫的，吸进肺里，带着金属的甜腥味。
最让人心悸的，是那些贯穿了整个空间的以太回路。
它们比下水道里的还要粗大，像一条条被囚禁的巨龙，表面流淌着极不稳定的幽蓝色光芒，时而黯淡，时而狂暴地闪耀，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怪诞的色彩。
一个站在杰克身边的兄弟会壮汉，看到这幅景象，腿肚子都在发抖。
“妈的……每次看，都觉得这鬼东西随时会把我们全吞了。”
李维的以太感知在这里完全失效了。
狂暴的能量流，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飓风，将任何精细的感知都撕得粉碎。
他站在这头活着的机械巨兽体内，就像一个普通人，渺小而无力。
但李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标准以太感知模块过载，信息畸变率98.6%。】
【切换至，数据视觉模式。】
一瞬间。
李维眼中的世界，彻底改变了。
灼热的蒸汽消失了。
遮蔽视线的巨大齿轮与管道，变成了一幅由无数线条构成的半透明三维结构图。
每一根管道，每一片齿轮，每一颗螺丝的运行状态、材质损耗、能量负荷，都化作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流，在他视野的边缘静静刷新。
而那些狂暴的以太回路，则变成了一条条清晰的、由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长河。
他终于“看”清了。
“熔炉之心”的悲鸣，不是幻觉。
这条数据长河中，充满了混乱、冲突、自我矛盾的错误代码。
它们像病毒一样，疯狂地自我复制，污染着正常的指令，让整条长河都处于一种沸腾的、濒临崩溃的状态。
李维将视线聚焦。
放大。
再放大。
他终于看到了问题的根源。
在那条奔腾的数据长河里，在那些正常的“指令”之上，附着着无数微小的、肉眼与普通感知都无法察觉的东西。
那是一些像蜈蚣一样的、由纯粹的负熵信息构成的扭曲生物。
它们没有实体，就像一段段活过来的、闪烁着杂乱电光的代码。
它们正贪婪地啃食着组成“熔炉之心”的“灵魂碎片”——那些最底层的核心指令，然后排泄出更多混乱、无序的垃圾信息。
【发现未知信息寄生体……根据其信息波动特征，命名：低语之虫。】
【正在扫描……】
【寄生体数量：32,718（初步扫描，核心区域密度呈指数级增长）。】
【行为模式分析：附着于以太信息节点，正在篡改“熔炉之心”的底层逻辑指令。】
【后果：核心指令集产生严重逻辑悖论，引发机体“痛苦”反应（机械悲鸣）。机体为求自保，启动“紧急增殖协议”，试图通过复制出一个健康的子系统来隔离污染。】
原来如此。
那个疯掉的匠师没有说错。
“熔炉之心”不是在进化。
它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癌变式的自我复制。
它想“生”出来的那个孩子，注定是一个更加混乱、更加疯狂的怪物。
“怎么样？”
杰克看到李维久久不语，焦急地凑了过来。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是哪个齿轮组卡住了？还是哪个能量节点过载了？”
李维收回了视线，三维结构图与数据流缓缓隐去。
他又回到了那个被蒸汽与噪音笼罩的、混乱的机械地狱。
他转过头，看着杰克，还有他身后那一众满怀希望的兄弟会成员。
“它不是坏了。”
李维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它病了。”
“有一种东西，一种你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像虫子一样，正在啃食它的灵魂。”
杰克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
“虫……虫子？这里怎么可能有虫子？这地方的温度，能把钢铁都烤化了！”
“不是生物。”
李维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这些人无法理解。
他只是抬起手，指向远处一条正在疯狂闪烁、濒临爆裂的以太回路。
“问题的根源，就在那里。”
“我要过去。”
杰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里？那是核心区！芬恩老大下过死命令，谁也不准再靠近那里！上一个这么做的师傅，连骨灰都没剩下！”
李维没有理会他的劝阻，径首向前走去。
他必须接触到那些“低语之虫”，解析它们的构成。
这是修复“熔炉之心”的唯一方法。
也是完善他自己“永动之心”的绝佳机会。
【清除方案演算中……】
【方案一：高能以太脉冲。成功率：0.01%。副作用：引发核心连锁崩溃，目标区域将瞬间气化。】
【方案二：物理剥离。成功率：无法计算。副作用：寄生体与宿主信息高度融合，强行剥离将导致“熔炉之心”逻辑层永久性损伤，彻底脑死亡。】
【方案三：……】
李维的脚步停下。
他看着前方那片被狂暴能量笼罩的死亡禁区。
如何在不杀死宿主的前提下，清除掉这些己经侵入神经系统的、成千上万的寄生虫？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至少，对于这个时代的所有炼金术士和魂械匠师来说，是无解的。
但李维，不是匠师。
他是程序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