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亡夫的千亿帝国

第18章 旁观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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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沦陷:亡夫的千亿帝国
作者:
马里亚纳向下
本章字数:
6946
更新时间:
2025-06-30

峰会主议程的灯光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穹顶之上,那片由数万颗微型水晶灯构成的、模拟云城星空的璀璨光海。真正的交锋,在演讲台的聚光灯熄灭之后,才于这片浮华的星光下无声开场。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弱声息,混杂着高级古龙水、女士香氛与食物的精致暖香,织成一张无形而奢靡的网。江澈端着一杯几乎未曾动过的库克陈年香槟,安静地立在苏烬身后半步的距离。这个位置经过精心计算,既能彰显他作为“助理”的从属地位,又不会过分贴近而显得亲昵,像一件恰到好处的、拥有生命的配饰。

他身上这套来自萨维尔街的全定制午夜蓝西装,面料光滑如水,剪裁完美地包裹住他年轻挺拔的身躯。苏烬为他挑选的,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也正因如此,它像一层不属于他的皮肤,紧绷而疏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真丝衬里的冰凉,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陌生的摩擦感,时刻提醒着他——他正在扮演一个角色。

苏烬是这场流光盛宴中最从容的焦点之一。她换下稍早前那身略显严肃的香奈儿套装,穿上了一条深紫色的丝绸长裙,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像一汪流动的夜色。她与过往的名流、企业家们谈笑风生,手中的酒杯始终保持着三分之一的完美液面,红唇的弧度优雅而精准,仿佛每一个微笑都经过了严格的测量。

但江澈,这个离她最近的旁观者,却能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片未曾融化的冰原。她的笑意从未抵达过眼底,她的专注也并非给予面前的交谈者。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描着全场,收集着信息,评估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每一个不经意的站队。

“苏女士,好久不见,愈发光彩照人了。”一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举杯示意,笑容油滑。

苏烬的笑容加深了一分,却也疏离了一分:“李董过奖了。听说您最近在南美的新项目进展顺利,傅氏可是错失了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根淬了蜜的针,精准地刺入对方的软肋。那位李董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哈哈一笑,掩饰了过去。

江澈垂下眼睑,看着水晶杯中自己被拉长的、扭曲的倒影。他开始明白,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一次试探,每一次举杯都可能是一场交易,每一个看似无意的寒暄,背后都牵扯着无法估量的利益与风险。这不是他曾在书本上读到过的商业世界,这是一个由欲望、权谋和谎言构筑的真实丛林。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追寻那两个风暴的中心。

傅承渊站在宴会厅的东侧,身旁并未簇拥太多人,但以他为圆心,半径五米之内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权力真空。人们像敬畏神明般与他保持着距离,只有少数几个与他同等级别的老牌家族掌门人,才敢于上前,用平淡的语调交谈几句。他手持一杯勃艮第红酒,只是偶尔轻晃,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优雅的弧线,像某种缓慢而致命的预兆。他甚至没有朝裴斯年的方向看上一眼,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更显出令人胆寒的威严。他就像一座沉默的活火山,地表平静,内部却积蓄着足以将整片大陆倾覆的恐怖能量。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端,裴斯年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像一颗新生的、炽热的恒星,身边围绕着无数追光的飞蛾——那些渴望颠覆、渴望机会的资本新贵、媒体记者和野心勃勃的年轻创业者。他笑容张扬,充满感染力,与每一个人碰杯,言辞犀利风趣,仿佛他刚才在台上不是向一个商业帝国宣战,而只是宣布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派对的开始。他的自信并非伪装,而是一种发自骨髓的、对旧秩序的蔑视和对未来的贪婪。

江澈的视线,在这两个遥遥相对的极点之间来回逡巡。

一个,是云城的过去与现在,是规则本身。

另一个,是云城的未来与变数,是规则的挑战者。

他听到身旁有人在低声议论。

“裴斯年还是太年轻了,傅家的根基在云城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牵全身,岂是他一个靠着风口起来的科技新贵能撼动的?”

“话不能这么说,时代变了。你看他背后站着的,是华尔街的那几家大鳄。资本是没有国界的,只追逐利润。傅家的那一套,太老了……”

“等着看吧,有好戏了。上一次有人敢这么公开挑衅傅承渊,坟头的草都该三尺高了。”

这些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入江澈的耳膜,在他的大脑里汇集成一幅巨大而模糊的图景。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被包养的大学生,也不再是一个茫然的、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助理。在这一刻,他被迫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构造。

他看到苏烬与一位女士交谈时,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位女士随后便悄然走向了裴斯年的圈子。他看到傅承渊的秘书,只是平静地走到一位金融监管部门的官员身边,低语了两句,那位官员的脸色就变得异常凝重。他看到无数条看不见的线,在这些人之间连接、交叉、断裂。财富、权力、信息……这些东西像血液一样,在这些无形的脉络中高速流淌,滋养着一些人,也让另一些人失血而亡。

而自己呢?

江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的位置。

他不是傅承渊,不是裴斯年,甚至不是苏烬。他们是棋手,是持棋的人,哪怕苏烬现在看起来只是在潜伏,但她手中也握着自己的棋子,等待着入局的时机。

而他,江澈,只是一枚被摆在棋盘上的棋子。

一枚被苏烬从泥淖里捡起,擦拭干净,赋予了华丽外表,用以点缀她自身,或是作为试探棋局的炮灰的棋子。他的行动,他的言语,甚至他的存在本身,都不由自己决定。他的价值,完全取决于持棋者的意图。今天,他可以是一枚看起来颇有分量的“象”,明天,就可能变成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卒”。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他的心脏,缓缓转动。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彻骨的、令人战栗的清醒。

屈辱、不甘、愤怒……这些情绪在过去几个月里反复折磨着他,但它们都源于一种被动的受害心态。可现在,一种全新的、更具力量感的东西,正在那片废墟之上悄然萌芽。

那不是恨,而是一种冰冷的“警觉”。

他看着苏烬的侧影,她正与人谈论着最新一季的艺术品拍卖,优雅得体,但江澈的目光却穿透了那层伪装,第一次看到了她行为背后那条清晰的逻辑线——她在布局,她在等待,她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为了一个他尚不清楚,但无疑是巨大的目标。

他又看向远处的傅承渊,那位商业帝王正将酒杯递给侍者,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澈回想起他在傅家庄园里感受到的那种被监视的、无所遁形的压迫感,第一次明白,那并非单纯的大家长式控制,而是一种对棋盘上所有棋子动向的绝对掌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裴斯年身上。那个挑战者,像一头闯入狮群领地的年轻雄狮,充满了破坏的欲望和对王座的渴望。他张扬的背后,必然也有着自己的算计与筹码。

这三个人,是这个棋局的主宰。他们彼此对峙,彼此算计,而他,以及场内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兵卒,随着他们意志的转移而前进、后退,或者……被吃掉。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渴望,像藤蔓一样从江澈的心底深处滋生,迅速缠绕住他的西肢百骸。

他不想再当一枚棋子了。

即便是死,他也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地,作为别人博弈的代价而消失。

如果注定要身处棋局之中,至少……他要知道棋盘的全貌,要看懂下棋的规则。他要弄明白,那些看不见的线是如何连接的,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冰山,究竟有多么庞大。

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了解棋局”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生根,便疯狂地开始吸收他所有的屈辱与不甘作为养料,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破土而出,长成一棵细小却坚韧的、带着毒刺的树苗。

苏烬结束了一段交谈,优雅地转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累了?”她问,语气平淡,听不出关心。

江澈迅速收敛起内心的惊涛骇浪,抬起头,脸上恢复了那种温顺而略带迷茫的表情。这是苏烬最习惯、也最喜欢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

“没有,苏小姐。”他轻声回答。

苏烬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她端起他手中的酒杯,将自己那杯与他交换。

“拿着,我的这杯温度正好。”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待会儿跟我去见几个人,少说话,多微笑。”

她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身体微微一僵。那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不带任何的触碰。

在过去,这种触碰只会让他感到屈辱。

但现在,他只是顺从地低下头,握紧了那杯尚带着她体温的酒杯,内心却一片冰冷。

他的目光越过苏烬的肩膀,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片浮华的星空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分庭抗礼的男人——傅承渊与裴斯年。他的视线收回,落在了眼前这个正将他当作武器与伪装的女人身上。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风暴、山峦与海洋。

而他,只是一叶随时会被倾覆的孤舟。

一颗棋子,真的有可能看懂整个棋盘的全貌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落入深井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一圈又一圈幽暗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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