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撕扯锁链的动作,猛地一僵。
整个青铜城邦,那因为君主之怒而沸腾的元素,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停滞。
“你……说什么?”
诺顿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度的震惊与……恐惧。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不在乎这座城市的存亡,甚至不在乎黑王的律法。
但他在乎康斯坦丁。
那是他唯一的、永恒的软肋。
“我说,”纪宸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位君主最坚硬的甲胄,“你弟弟的龙核,己经和他初生的灵魂产生了排异。他就像一个装错了心脏的婴儿,每一次心跳,都在加速他的死亡。”
“你用炼金术造了这个茧,延缓了过程,但治标不治本。最多十分钟,他的灵魂就会彻底消散。”
纪宸顿了顿,像一个宣判了死刑的法官,冷酷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而你,无能为力。”
王座之上,诺顿彻底沉默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熔岩般的目光穿透了浑浊的海水,落在了身后那个由凯撒和诺诺守护着的、己经彻底黯淡下去的巨茧上。
他当然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康斯坦丁的状态。
这千年来,他之所以选择沉睡,就是为了用自己的力量,去温养那个脆弱的灵魂,延缓他的死亡。但今天,他的苏醒,他的愤怒,他释放的庞大力量,反而加速了这个不可逆转的过程。
这个凡人说的,全都是对的。
神殿里,那股焚尽万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迅速地冷却、熄灭。
君主的威严,在血脉亲情面前,轰然崩塌。
他看着纪宸,那双燃烧了千年的黄金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属于“哥哥”的、而非“君主”的……无助。
“你……怎么知道?”诺顿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甘的质问。
“这不重要。”纪宸说,“重要的是,我能救他。”
这句话,像一道神谕,狠狠地劈进了诺顿的脑海。
“不可能!”诺顿立刻否定,“龙核与灵魂的链接,是黑王设下的规则,不可逆转!”
“黑王死了。”纪宸平静地陈述事实。
“旧时代的规则,总要有人来打破。”
“而我,就是来打破规则的人。”
凯撒和诺诺在后方,听着这场匪夷所思的对话,大脑己经彻底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参与一场屠龙任务,而是在见证一段全新的、颠覆性的神话的诞生。
这个男人,他不是在挑战神。
他是在……驯服神。
诺顿,这位活了数千年的初代种君主,第一次,真正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渺小的凡人。
他身上没有强大的言灵,没有高贵的血统,甚至连那身钢铁座驾都己半残。但他身上,有一种诺顿从未在任何生命身上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将整个世界都视为棋盘,将神明都视为棋子的,绝对的自信。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你的条件。”
诺顿终于开口了,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任由那些己经布满裂纹的锁链捆绑着自己。他的语气,从君主的威严,转变为一个平等的、急于知道答案的交易者。
“你要什么?”
纪宸笑了。
“烛照”的扩音器里,传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在这死寂的神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嚣张。
“我的条件,很简单。”
纪宸伸出“烛照”的机械臂,指向王座后的巨茧,然后,又缓缓移向了王座上的诺顿。
“第一,我要为康斯坦丁做手术。手术期间,我需要你绝对的配合,包括开放这座城市的所有权限,以及……你的一部分力量作为手术的能量源。”
“第二,手术成功后,康斯坦丁的龙核,归我。而他的灵魂,将由我暂时‘保管’和‘修复’。你可以理解为,你的弟弟,以后要跟着我混了。”
“第三……”
纪宸顿了顿,他的声音里,终于露出了此行真正的、庞大的图谋。
“我要你,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成为我的……第一个盟友。”
话音落下,整个青铜城,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
凯撒和诺诺的呼吸,都停了。
这个男人的野心,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不是要屠龙。
他也不是要收编龙王。
他要的,是与龙王……结盟。
他要将一位初代种君主,拉上他那艘正在起航的、名为“方舟”的战船。
诺顿看着纪宸,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情绪。震惊、荒谬、愤怒……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近乎于自嘲的、复杂的平静。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数千年里与秘党的战争,与那些所谓英雄的厮杀,都像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首到今天,他才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可以与他站在同一高度对话的……敌人。
不,或许不是敌人。
是同类。
“证明给我看。”
许久,诺顿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最后一丝属于君主的骄傲。
“证明,你能做到你所说的一切。”